伦蒂尼姆海布里区的空气一直有点呛人。
似乎在移动城市刚出现的时候,这里就是主要工业区了。
费斯特从街区中快步走过,手里抱着一大袋子炸鳞鱼和薯条。
穿过呛人的空气,回到家之后,空气还是有点呛人。
奶奶凯瑟琳坐在桌边检查报表,嘴里叼着一根烟。
费斯特不抽烟,但他也习惯了这一切。
家里祖上几代都是工人,生产线旁边严禁抽烟,在工作时间自然没有限制。
更何况他也没有去管凯瑟琳的胆子。
因为老太太不仅是奶奶,还是他的厂长。
“明天早点去上班。”老太太抬起头。
“奶奶,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人手才不够的。”费斯特把袋子放在餐桌上。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去了那场抗议。”
“很多人到现在都不敢来上班,被驱散之后他们就躲起来了,来自萨卡兹的订单却一直没停过。”
“那就不去问是谁发的订单。”
“可您只是想不让我去!”费斯特猛地转身,“您知道,跟感染者在一起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们改变了什么?”
“——”
费斯特的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上一次的工人暴动,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知是不理智还是蓄意破坏,总之示威因为对普通人无差别攻击,被轻易击溃了。
“也就是说您不想让他们去。”
过了一会儿,费斯特长出了口气。
“而我们也不应该有这样的立场。”凯瑟琳又点了根烟。
“……”
“我们的工厂也是跟大贵族反复讨价还价才磨出来的,现在又要求这些老同事们不能去抗争,这片大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那——”
“可再怎么样,他们终究是一盘散沙,结果你也看到了,费斯特。”
“您是说,需要一个能领导他们的人……那奶奶,您的口碑大家都知道,也能把一个工厂运营这么多年……”
“胡闹。”凯瑟琳道,“你如果自己做不到,就不应该要求别人去牺牲。”
“奶奶,您的看法我越来越不懂了。”
“再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费斯特。”凯瑟琳把烟掐了,“我哪里来的管理一个工厂以外的本事。”
“——如果有人有呢?比如最近有个传言……”
“你又在酒馆里听到醉话了。”
“亚历山德莉娜公主回到了伦蒂尼姆,她们准备夺回王座并且赶走萨卡兹们,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当年老阿斯兰王就不会死,大公爵们不会有那个胆量把他推上断头台。”
“为什么?”费斯特问道。
“哪怕殿下真的回来,她凭什么能让你们去支持她?流亡多年的公主,又用什么对抗盯着王位的大公爵和目的不明的萨卡兹?”凯瑟琳道,“你不用回答我——在你做你想做的之前,好好想想我对你说的话。小聪明是成不了事的。”
“也许吧,奶奶。但我总觉得,视而不见假装麻木同样也不能。”费斯特站了起来。
凯瑟琳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把装着饭的纸袋子拽了过来。
“——跟你爸爸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费斯特,你太慢了。”
“我总觉得奶奶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街角的路灯下,费斯特给另一个黑发少女递了块糖。
少女的衣服清凉的有点过分。
上身是紧身的工装背心,下身却是超短裙。
“凯瑟琳奶奶的经验可比你多不少呢。”
“好了,洛洛,别再说丧气话了。”
费斯特也往嘴里丢了块糖。
罗谢尔·洛克威尔,外号洛洛,轻工业区的锅炉工,两人是很好的朋友。
据她自己说,这身清凉过头的衣服就是为了在锅炉房活动方便。
两个人今天需要等一个特别的人。
“爸爸他们还在下水道里躲着,还好你熟悉地形,知道怎么送补给和传递消息。”洛洛看了费斯特一眼。
“总不能让他们饿死,也不能让他们被抓吧。”费斯特托着下巴,“说起来……奶奶对公主好像不太信任。她总是怀疑公主该怎么对抗那些大贵族。”
“她在下水道里和躲藏的工人同吃同住,其他大贵族也做不到这个吧。”洛洛笑道,“至少跟我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谁能想到格拉斯哥帮的领头就是她呢,不怪老比尔他们这么感动。”费斯特抿嘴思考,“嗯……说起来另外一帮人……”
“那些自称整合运动的感染者?”
“对啊。我之前可听说他们是乌萨斯的什么恐怖组织,可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只是一些经过了战斗的穷苦人嘛。”
“谁告诉你的啊?”
“听说的嘛,虽然也没什么实际的官方证据……别敲我脑袋啊!”
“怀疑战友可不是应该做的。”洛洛收回了手。
“好好好……但他们今天来得真慢啊……”
“你在说谁慢呢?”
“哎?”
听见背后的声音,费斯特一回头,脸上瞬间换了一副尴尬的笑容。
“摩根小姐你看他这急性子,一会儿都等不了。”洛洛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费斯特。
与其说是下水道,倒不如说这是巨大的地下防御工事。
台阶,梯子,观察室,都已经超过了下水道的范畴。
一座大一些的平台上支了张桌子,因陀罗和Guard正在争论着什么。
雷德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吹着口哨擦着自己的刀。
“他们俩还在吵啊?”摩根凑了上去。
“一个冲劲过头的和一个患得患失的,不吵架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雷德笑道,“上面那俩也来了。”
“对啊,所以维娜还没回来?”
“我都说过了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去!谁知道那里面——”
因陀罗一拍桌子。
“但如果我们都去了,九,叶莲娜,达格达她们都不在——”
Guard打断了她。
“谁让你插嘴了!”
“——你看,我说的吧。”雷德憋着笑,“很抱歉这里没有饮料——对,你们知道的,补给就是你们帮忙联系的,别介意。”
“……总不能下来就在这里看吵架吧。”费斯特有点落寞。
“没事儿,多等等,维娜的战斗力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回来了。”
新来的声音无比的疲惫。
就像是一个人被十个内卫或者银枪天马追杀了一天。
维娜带着一脸的灰从楼梯下走了上来,手里提着一个长条包裹。
“——还好你没受伤。”因陀罗长出了口气。
“受了,不重。”维娜道,“费斯特,罗谢尔——应该是你们两位。”
“……是我们。”洛洛顿了一下。
“上面情况怎么样?”
“……奶奶好像不愿意加入。”费斯特叹了口气。
“无妨。有你们两位做我们的工人代表也没什么不可以。”维娜把包裹往桌子上一放,“不用担心自己做不好——博士会告诉你们怎么做的。”
“……博士?”
“没错,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去罗德岛,到了之后你们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罗德岛?”洛洛也带了两分疑惑。
“没错。是时候把我们的力量让大公爵们看看了。”
维娜灰黑的脸上多了两分自信。
“好的,第一道菜,血肠,怯薛古法,配蒜泥或者辣椒酱,最好再来一碗北地的奶茶。”
博士摆着碗。
“脸闷在面罩里吃大蒜,你真喜欢你的鼻子。”恩特罗菲坐在一边。
“第二道菜,辣炒血豆腐。今天刚买的新尖椒,尚蜀出品,必属精品。”
“看着就口重。”
“主菜,毛血旺。特意告诉了年,让她多放调料。”
“这是专治嘴里没味。”恩特罗菲道,“一会儿让他们全舰广播,博士吃了一堆蒜,通知女干员不要跟他亲嘴。”
“明明是消掉嘴里别的味。最后一道菜,血豆腐粉丝汤——那边那个,你这什么表情?”
一旁的透明罐子里放着一颗白发头颅。
血魔大君正闭着眼,不愿意看他们两个。
“我不记得在前代魔王身边之时你会这般羞辱一个人,恶灵。”
“我失忆了,你要是能让我想起来,我可得谢谢你。来点吗?”
“气味令人作呕。”
“血豆腐也是血啊——哦对对对,尊贵的血魔怎么能吃大蒜呢,人没事吃一嘴味也太不优雅了。”
博士夹了一筷子炒菜。
恩特罗菲也不客气,直接盛走了一碗毛血旺。
“你这船上有四川厨子吗?味道挺正。”
“四川是什么地方?”
“嗯,对,尚蜀,又忘了。”恩特罗菲道,“他想来看的是什么来着?”
“所谓的魔王——阿米娅一会儿就到。”博士往米饭上淋着毛血旺汤。
“你们家孩子吃这么辣吗?”
“让她从食堂自己带点——啊,来了。”
阿米娅和Logos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一个端着甜咖喱饭,另一个手里是黑咖啡和马卡龙。
血魔大君脸上的肌肉稍微有些抽动。
“女妖的后裔……回去问问你的母亲,这般不敬尊长,血魔王庭会视同宣战。”
“差不多得了啊,阻止你重生的空间崩解是我放的,他只是加固了一下这个罐子,我可从来没告诉他这是拿来塞你的脑袋的。”博士笑道,“吃点儿?”
“令人心烦意乱的口味,还请我断然拒绝,博士。”Logos手里的马卡龙在咖啡中沉浮着。
“简而言之,他不敢吃辣。”恩特罗菲道,“没关系,我吃辣。”
“博士,恩特罗菲先生……今天吃的是不是太多啦。”阿米娅笑得有点勉强。
“我想补偿一下我自己,你知道的,阿米娅,别说出来。”博士一片一片吃着血肠。
“所以这就是传承了特蕾西娅的卡特斯。”血魔大君道,“她很天真……以为这样就能达成她的夙愿。她认为这样能将馈赠和诅咒一同锁住。”
阿米娅不再笑了。
“虽然我还不知道殿下想做什么,但我相信,她不会害我,也想把萨卡兹也引导到一个好结局。”
“幼稚可笑。”血魔大君道,“不论是她,还是你,从未理解过萨卡兹的本质。”
“我只知道,我们是人,大家是一样的人。没有什么种族真正的高人一等……”
“你当我们的愤怒只是在对抗某种不公正的待遇,你把我们对他们的抗争当作国与国之间的争斗。”血魔大君还是不紧不慢,“萨卡兹与那些可耻的侵略者......你们口中的神民与先民从来不是同类。”
“好的好的,萨卡兹高人一等,世间生灵理当臣服,如果这话不是从个被打得只剩脑袋的手下败将嘴里说出来,我会好好考虑的。”恩特罗菲冷笑道,“你们,还有那个什么摄政王……看来很在乎这种虚名,还抱着散播恐惧压迫众生的美梦。用你仅剩的脑袋好好想一想——摆脱萨卡兹的困境,就是让所有人都怕你们?”
“看不出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似乎知道一些上古之事,却能对萨卡兹的无妄之灾无动于衷。”
“我没见过,我的记忆里这里叫地球,什么泰拉和卡兹戴尔,我几个月前才知道。”恩特罗菲道,“但自认优越的种族我见了不少……德意志的骄傲在红色浪潮冲击中粉碎,大和民族的狂妄在核能烈焰中化为灰烬——”
“这个话题你还是跟彩虹小队去说吧,我听不懂这是在哪儿。”博士道,“地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Logos咳嗽了两声。
“女妖已决定追随殿下的遗愿,血魔。萨卡兹已经改变。萨卡兹必须改变。”
“让所有人都不再畏惧萨卡兹……让这片大地安稳入眠。”
博士喃喃自语,声音小的像是念咒。
但这还是让所有人听到了。
“……博士?”
阿米娅愣了一下,之后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嗯?哦,对啊……是我想起来了?还是潜意识里……但我知道,这就是特蕾西娅和凯尔希想做的……”
“名为凯尔希的怪物蒙蔽了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对萨卡兹的血仇与悲恸毫无认知。”
血魔大君没有提高声音,但似乎也没之前的从容了。
“能让这家伙闭嘴吗?”博士看向Logos。
“只是势均力敌,咒术亦非万能,并无十足把握将血魔轻易压制。”
“那就采取一点物理手段吧。”恩特罗菲站了起来。
抓起几瓣大蒜,在手里一把捏碎,丢进了罐子里。
血魔大君脸色发青。
“你脖子断口我留下的法术可以分解这点东西,不过需要时间,你最好屏住呼吸,不然味道可不好闻。”博士又端起碗开始大快朵颐。
“若已无事可谈,也许是先行告退之时,博士。”Logos也站了起来。
“嗯,对,泥岩的体检时间快到了,今天她使用法术有点过度,应该需要你。”博士喝了口汤。
Logos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别在这地方喜怒形于色,都看出来你们俩那点事了。”博士笑道,“去吧去吧……阿米娅,咱们接着吃。要是嫌这颗脑袋碍眼我就把他塞衣柜里去。”
“……看起来好辣啊。”阿米娅一脸的担忧。
血魔大君看着吃饭的几个人,被蒜味呛的一个劲流眼泪。
会议室里,口香糖已经在博士脚边的废纸篓铺了浅浅一层,阿米娅在一旁喝着酸奶。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吃的蒜是有点多。
今天的参会人员是塔露拉,霜星,苇草,恩特罗菲和阿米娅。
凯尔希不知去了哪里,所以博士把血魔大君塞进衣柜就出来了。
恩特罗菲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和塔露拉闲聊。
“……我当时是赌了一把,希望维克托娃的人性还没完全泯灭,事实证明我赌对了,她确实露了一丝破绽。虽然……这不免卑鄙了一点。”
“事急从权,性命相搏之时你怎么变得这么迂腐了?”塔露拉问道。
“没有,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干。”
“正好你们俩说到她了,今天就正好问问另一位,维克托娃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也有那个疑问,这名字明显是高卢语。”博士吐了口香糖。
“我倒是能推测一部分。”塔露拉道,“八大公爵中的两位,诺曼底和克洛维斯是高卢的旧贵族,带着势力投奔了维多利亚。”
“也就是说她取这个化名一定程度是为了争取那两个家伙的支持。”博士道,“威灵顿,高多汀,阿伦德尔,坎伯兰,诺福克,诺曼底,克洛维斯……等等,我回来的时候另一个小女孩……”
“独角兽公爵克洛维斯,他当年参与了那场流放父亲的阴谋。”塔露拉出了口气,“但他最后也没能逃脱。”
“克洛维西娅小姐的护卫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阿米娅的表情有点低落,“而克洛维斯公爵……他似乎不满诺曼底和萨卡兹的秘密交易,现在……”
“把女儿送到这里,看来凶多吉少。”博士道,“这下倒想明白了……特雷西斯使唤不了军情六处,在谢拉格打钉子又策反无胄盟来杀我的想必是诺曼底了。他帮特雷西斯除掉我,特雷西斯帮助高卢的旧贵族吞并谢拉格……好一笔买卖。”
“先不讨论这个。”恩特罗菲拉出一把椅子,“我记得很清楚,深池有个玩石头的小姑娘。”
“被关起来了,她什么都不想说。”博士叹了口气,“不到最后关头,我还是不太想用读心这种手段审问她。”
“一切的信念和认知都被推翻了——啊,叶莲娜。”
塔露拉回过头,霜星正走进房间。
“你不用把你和我的经历再说一遍。”霜星道。
“她说的是蔓德拉。”博士靠在椅背上,“苇草呢?”
“刚才在食堂看见她了,也没在吃东西。”霜星也拉出一把椅子,“——还很犹豫。”
“她需要找到她自己。”博士道,“没关系,先处理一下别的事。叶莲娜,过几天需要你和九一起回到伦蒂尼姆,最后一步马上要到了。”
“求之不得。”霜星面无表情。
“恩特罗菲,我有一个请求。”
“你刚才告诉过我了,这件事不难。”恩特罗菲托着腮,“只不过你确定他们会同意?”
“他们会同意的。然后是,今天晚上还有一位客人会来。”博士拿起口香糖罐子,“谁吃?”
门又一次打开了。
苇草终于来到了门口。
“没关系,你不是最后一个,后面还有人呢。”博士笑道,“先坐……”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你们。”苇草走进来,“救了我,又杀了姐姐。但姐姐她……”
“我只是觉得,只有你还知道你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博士的表情严肃了不少,“就她的所作所为,我实在不能说我们误杀无辜。”
苇草双脚的鞋跟不断轻碰着。
……
那只是个普通的家庭。
父亲在外做工,母亲在家也是做些裁缝,两个女儿都爱读书,她们认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
然后在那个雪夜,父亲和母亲都被杀了。
这个时候,爱布拉娜和拉芙希妮才知道,自己的种族不是瓦伊凡,而是德拉克,有些人就是为了断绝王族血脉。
多番辗转,铁公爵威灵顿收留了她们,并且对她们两个开始了训练。
姐姐改名成维克托娃,以此接近两位高卢出身的大公爵,并且承诺夺取王位之后便帮助高卢复国。
而妹妹作为影武者在台前活动隐藏姐姐的存在。
她们用民族解放的名义拉拢了被排挤的塔拉人,但是,事情越来越向苇草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深池的行为方针不再是团结,而是制造恐惧。
而这发展到最后,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的结果。
……
“铁公爵算盘不错,不仅是扶持红龙登上王位,也是用深池的恐怖活动削弱其他大公爵的势力。”博士冷笑道,“但他打错算盘了。我有相当的把握让他就此服软。”
“你最好让我们知道相当的把握是什么东西,否则我可懒得给你四处救火。”恩特罗菲道。
“一会儿还有一位客人嘛。”博士活动了一下颈椎,“诺福克公爵去世,高多汀隔岸观火,克洛维斯生死不明,阿伦德尔已经见过塔露拉了,诺曼底和铁公爵不必说,所以剩下的嘛……达格达?”
“客人马上就到。”通讯中响起的是达格达的电音。
“好。拉芙希妮,把这些都告诉我们,一定不那么容易。”
“姐姐已经变了,我不知道你们阻止了她到底是不是正确。”苇草低着头,“她认为……自己因为没有力量,那天才没救下爸爸妈妈。”
“然后她只想追寻力量,却忘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恩特罗菲道,“这很冷血……当你有了力量,就要有超人的修养才能明白你到底是谁,你是为了什么,否则嘛。”
“我不能同意。”霜星盯着恩特罗菲。
“你的修养已经高于一般人了。”
“有我这个例子,你就不用再争了,叶莲娜。”塔露拉苦笑道,“……其实,又何止是力量。”
“权力。”博士道,“就为了这个,几位大公爵把阿斯兰王推上断头台,流放了爱德华,克洛维斯还要斩草除根向炎国放出了爱德华的情报,让老魏不得不杀了结义兄弟……王位把每个人都变成了怪物,即使最开始只是某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单纯的想法。”
“这话虽然不该我来问……但,你怎么想?”塔露拉转向苇草。
“我……我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但现在必须面对这些了。”苇草还是不抬头,“如果不能一死了之……就只能走和姐姐不一样的路。”
“Perfect,那么你愿意帮助我们吗?”博士微笑道。
“如果能让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很快就知道了。”博士道,“客人来了。”
门开了。
和达格达一起进来的是个白发菲林女性,一身劲装。
“初次见面,阿勒黛女士——或者说坎伯兰女公爵?”
博士向门口走过去,伸出了右手。
“女公爵就不必叫了,我还不算继承了父亲的爵位。”阿勒黛跟博士握了握手,“不管是从关系还是世交的角度,坎伯兰会全力支持殿下回归伦蒂尼姆。”
“爽快,甚至都不需要我请求。那么就是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了。”
博士越笑越自信。
作战会议一直开到深夜。
最后,各人回到各人的宿舍,阿勒黛也去了客房。
只有霜星还没走。
两个人一起回到卧室,刚一开门,冰雪公主就送上了一个火热的吻。
衣服一件件落在地上,而霜星所希望的可不止于接吻。
两人赤诚相见的时候,她也从博士的锁骨开始一路向下舔。
稍微用上了一点源石技艺,让口角的晶莹从离开自己开始就迅速降温。
热与冷的交替的确是种刺激。
“叶莲娜……”
“我下面很好吃是吗?这次让我尝尝你的。”霜星抬起头眨了眨眼。
“啊不!别别别……”
“怎么?”
“我……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嗓子里真的不太好受,你还是别受这罪了。”博士深吸了口气。
“不好受……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霜星离开了博士,一脸的怀疑。
“这个,嗯,你说,是吧……我,我怎么就知道呢……”
博士有点后悔。
只是不太想让霜星受罪,却一不小心说漏了。
“你前天和阿米娅到底出去干嘛了?”
“这……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从回来就忙活的还没洗澡,要不咱俩先洗个澡吧……”
博士整张脸扭曲着。
费斯特和洛洛从伦蒂尼姆被飞行器送到了某座小城。
他们的目的地是中心地块的某座小别墅。
“话说起来,该怎么称呼来着?”费斯特问司机。
“罗德岛精英干员,Sharp。”开车的黑皮肤没有转头。
“那我们这次要见的是谁来着?”
“铁公爵威灵顿,具体细节博士会跟你们详细说明。”Sharp口气平稳。
“大叔,也不用这么言简意赅吧。”
“这是工作需要。还有,我不是大叔。”
“好的,老兄,这是在说笑话吗……”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费斯特。”洛洛看着窗外,“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伦蒂尼姆。”
“大贵族啊……我想他可没有在下水道活着的勇气,一天都没有。”费斯特斜托着腮。
很快,车就到了位置。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费斯特下车时问道。
“我只是博士的护卫。”Sharp还是古井不波。
“好吧好吧……走吧,洛洛。”
两个人走进大厅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尾巴尖端燃烧着火焰的白发少女,和一个看不出脸的黑袍。
“幸会,费斯特,罗谢尔——维娜已经全告诉我了。”黑袍的声音有点模糊。
“这就是……博士?”洛洛有点迟疑。
“是我。没错,我这么个形象是挺可疑的。”博士道,“铁公爵很快就到,你们俩先坐下喝杯茶。”
“可我们没经验啊。”费斯特严肃了一点。
“没事儿,在伦蒂尼姆看见什么就说什么,要做的就是这个。——OK,公爵老爷来了。”
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
再次进来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两名护卫。
一看到苇草的背影,老头的脚步就停下了。
“你——是那个影子。你不是殿下。”
“你说的没错,公爵大人。”博士抱着胳膊,“用维克托娃的名义把您请到这儿来——不过她已经死了。哦,或者叫爱布拉娜?你们私底下都怎么称呼的?”
威灵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门外突然传来十分混乱的兵刃交击。
他背后的门又打开了。
二十几个护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Sharp正擦着手里的刀。
“说亮剑就亮剑,你还是那么利索。”博士微笑着。
“用刀背砍的,无须在意,没有杀人。”Sharp说完,转身又出了房子。
“嗯,你们也别忘了我。”
恩特罗菲翻过二楼栏杆一跃而下,把剩下两个贴身护卫的脑袋对着一撞,又让地上多了两个躺着的人。
“——剑鬼。”
威灵顿没有动。
看起来不像是吓呆了,而是他确实经历过大风大浪。
“看来她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也好,省的多费口舌。我们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跟你讲讲道理。”恩特罗菲冷笑道。
如果这躺了一地的人也算讲道理,奶奶的批评那简直是在安慰孩子了。费斯特暗想道。
“不用急,不用急,公爵,您坐啊。”博士拉出一把椅子。
威灵顿盯着他,不为所动。
这时候,窗帘后面又走出一个人。
“初次见面,铁公爵。也许您跟我这张脸不是初次见面。”
塔露拉眼中只有嘲弄。
“公爵,你坐啊。”博士上前了一步。
威灵顿看了一眼所有人,咬牙切齿的坐下了。
“你想要控制王位,就联合了诺曼底和克洛维斯,放逐了我父亲。然后利用旁系的血脉和塔拉的仇恨,让深池崭露头角,最后让爱布拉娜取得宣称。”塔露拉道,“我们没有必要跟你分析什么,这一切你自己最清楚。”
“既然这么满盘皆输,那么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威灵顿端起茶杯。
“你支持的是德拉克,至于德拉克到底是哪一位没什么关系吧。”博士道,“当然了,塔露拉和拉芙希妮都不想要这个王位,那该怎么办呢?”
“你也知道了答案,不需要再来戏耍我。”
“我的父亲,还有苇草姐妹的父母,这些人命债恐怕都要算在你们这些大公爵头上了。当然了,谢谢你们为了夺权各自扩张实力,互相忌惮才没发起更大的战乱。”塔露拉坐在了威灵顿对面。
“真不知道是谁引来了萨卡兹……我可很清楚特雷西斯没那么好心,还好我们先一步让一些比较特别的人进入了伦蒂尼姆,这颗蛋可是马上要孵化了。要不要起兵策应啊,铁公爵?就当是弥补当年把阿斯兰王推上刑场的过失?”博士拍了拍公爵的肩膀。
“这不可能……亚历山德莉娜已经死了,我们亲眼看着——”
“是掉包,被人拼死救出,死的是替身,还是说老国王托孤,谁知道呢?”博士摸出几张照片。
背景是伦蒂尼姆的下水道,不同的人正在忙前忙后。
维娜,因陀罗,摩根,雷德,Guard,费斯特,洛洛,有的人在送饭,有的人在照顾伤员,还有的在检修设备。
公爵吞了口唾沫。
“眼熟吧?”博士指尖在维娜脸上轻轻点着,“费斯特,跟他聊聊?”
“等等……博士,也就是说,跟工人们在下水道同吃同住那么久的维娜就是亚历山德莉娜公主?”费斯特挠了挠头。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天,你还是给我闭嘴吧,整条街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博士咬牙切齿。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嘛。”
“还是我来说吧。”洛洛道,“不管维娜是不是公主,工人们愿意跟着她走,哪怕未来不那么确定,至少我们努力过了。哪怕她不是阿斯兰,我们就选她做我们自己的国王。贵族们拿走了大多数人的勇气和信心……但我们会跟着维娜把这些都拿回来。”
“所以,公主没死,公主回来了,公主团结了全首都的工人——你想在你的封地完全封锁消息吗?你是不想协助公主呢,还是你想看着领地的普通人被伦蒂尼姆的反抗激励,把你挫骨扬灰呢?”博士笑道,“您是个聪明人,至少懂得顺势而为,不是吗?”
威灵顿看了塔露拉一眼。
“不必看我,即使你跟我是杀父之仇。”塔露拉道,“我对王位毫无兴趣,整合运动将全力协助伦蒂尼姆解放。”
“你们最好有能力去说服其他大公爵。”威灵顿咬着牙。
“这就不劳费心了,我们有人,比如……坎伯兰?阿伦德尔?当然了,我还有笔账要跟诺曼底算……我就算您答应了?”
威灵顿没再说话。
他想看博士的眼神,却只在面罩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伦蒂尼姆上空的乌云越聚越多。
特雷西斯正在城中心碎片大厦的观光台上俯瞰着全城。
背后传来了高跟鞋与地面的接触。
“血魔大君失败了。”温柔的女声说。
“我也许应该重新评估一下罗德岛的实力。”特雷西斯还是观察着城市。
“你已经很清楚了。”
“是啊,我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很快会来,但散落的王庭目前似乎只有食腐者还愿意伸出援手。”
“最终,还是没有看到理想中的那一幕。”
“不会有那一幕了。萨卡兹自身被撕得四分五裂,反要其他种族将萨卡兹视作朋友?你向我描述的愿景过于美好,只可惜……你可还愿意帮我?”特雷西斯闭上眼睛。
“我们重新站在这片大地的时候,可有其他选择?”
“接触到无数古老灵魂的现在……告诉我,特蕾西娅,这万年来提卡兹众生众魂的意志,穿过生与死的彼岸,他们得到过片刻宁静吗?”
特雷西斯转过身子。
背后的女子面容沉静,一如既往。
“是啊,我已经失败了,特雷西斯。”
特蕾西娅只是叙述着,似乎听不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