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头,各表一枝。
卫遥岑等人与镖队会合后,便一路南下,这一日来到河南彰德府安阳境内。
彰德府城安阳建于洪武元年,周围九里一百三十步。
永乐二年封朱高燧为赵王于此,朱高燧与他二哥汉王朱高煦对肥胖且有足疾的太子长兄朱高炽向来瞧不起,太宗爷还活着的时候就没少使绊子,待就藩后更肆无忌惮,朱高燧大笔一挥就把王府建在了彰德府衙内,可怜的知府大人当时只能捧着大印觅地办公,朱高炽一向仁厚,登基后对自己的两个弟弟僭越行为一再容忍,并且加禄恩宠不断,更助长了二人气焰。
可惜好人从不长命,大胖子朱高炽即位仅一年就驾崩,宣德皇帝登基,朱高煦直接扯旗造反,想学着自己老爹一样把侄子赶下台,怎奈同人不同命,从小跟着爷爷永乐长大的朱瞻基可不是自己老爹的软性子,宣宗御驾亲征,朱高煦被擒回京城囚禁,朱高煦也不愧自己的排行,果真够二的,看着暗地里使绊子没机会了,趁着皇帝侄子来看自己的时候明着来了一绊子,摔的朱瞻基龙颜大怒,着人用大缸扣住朱高煦,缸外架火炭活活烤死了这位花样找死的二叔。
朱高燧这才明白自己这侄子不是死鬼大哥的绵软性子,上表请罪,自愿裁撤王府卫队,以后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过日子,总算保住了赵王一脉延续。
镖局众人进城后寻了家迎宾客栈,商六、侯坤安排众人打尖,可人守着凌安骨灰灵位独自进房歇息,方旭、卫铁衣、卫遥岑三人据了一张桌子用饭,席间谈到救遥岑出京的丁寿,卫铁衣不由问道:“遥岑,这个丁寿你有何看法?”
卫遥岑蹙了蹙眉,轻声道:“是非敌友莫辨,武功深不可测。”
方旭与卫铁衣对视一眼,方旭问道:“何意?”
卫遥岑为方旭与兄长倒了杯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至唇边未饮,沉思道:“他说帮镖局是为与锦衣卫争权之言应不假,可由此说他会全力相助我们却是未必,毕竟日月精魄是宫中宝物,东厂也有护宝之责,须臾间便会敌友逆转,所以此人不能全信。”
轻呷了一口茶,卫遥岑继续道:“至于此人的武功路数,我却看不透。”
卫遥岑博览群书,见闻广博,江湖中事一如掌上观纹,卫铁衣对自家妹子的本事一向自傲,闻言不由楞道:“连你也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
“他与崂山四怪交手时我便留意,他所用招数都是信手拈来,同一门派武功从未超过三招,最后破四象阵时那一指是密宗的五指秘刀,两爪是淮阳王家的大力鹰爪功,最后那一拳是沧州铁拳门的不传之秘”直摧万马“,三招用了三个门派的绝技,来路着实难琢磨。”卫遥岑摇头道。
“琢磨不透就不琢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风镖局从没怕过谁。”卫铁衣一如既往的豪爽。
卫遥岑莞尔,“现在坠在后面的魑魅魍魉越来越多,却没有人愿当出头鸟,咱们下一步的路线怎么安排,是走运河水路甩开他们还是走陆路由着他们继续跟着?”
方旭拍案道:“陆路,取道洛阳。”
卫遥岑眼睛笑成弯月,“为何?”
“遥岑明知故问,水路虽说快捷,但我和铁衣不习水性,若是被人算计束手无策,陆路虽慢且有这些包藏祸心的鼠辈跟着,却也可借他们私心互相提防,虽惊无险,况且……”
“况且洛阳毗邻嵩山,以你方大少与慧远方丈的交情可请照拂一二,江湖中常有人不给你方大少面子,可拂了慧远大师面子的却不多。”遥岑笑着接口。
两人心有灵犀,不再赘言,看着商六忙碌的背影,方旭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从顺德府开始,六爷似乎就有心事。”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刚才六爷还在向我打听知不知晓日月精魄藏在何处。”遥岑附和道。
“你们是不是想多了,这一路南行六爷操心太多,想必是过于劳累了,这么多年六爷拉扯我们长大又要照顾镖局生意,殚精竭虑,唉,等这趟镖结束该让六爷好好歇歇了。”卫铁衣叹道。
方旭、遥岑点头称是,这时忽有趟子手来报,漠南七星堡堡主杜星野送来战书,三人相顾而笑,终于有人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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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堡主杜星野一口将酒坛中的酒喝个干净,啪的摔在地上,“拿酒来。”
七名弟子噤若寒蝉,不敢规劝,乖乖的又送上酒来,杜星野仰头大喝,酒水洒在衣襟上也不管,只有这样才能用酒水掩饰自己的不甘愤恨,想他杜星野的七星剑阵,会过长城内外多少豪杰,打下了漠南七星堡的基业,江湖中人提起七星堡主谁不得竖起拇指,叫一声好,没想到在小小的彰德府一败涂地。
杜星野一声苦笑,七星剑阵按北斗七星之形布下,七名亲传弟子将敌人围在阵中,每人出剑全是一剑化七,连绵不绝,使被困之敌人内力运转不灵,时间一长就可困死敌手,不想自己引以为傲的七星剑阵却被长风镖局一个叫卫遥岑的小丫头一语道破关键,指点方旭二人抢占北极星位,以主驱奴,制得七星剑阵缚手缚脚,最终分崩离析,为了抢夺日月精魄,此番入关他将七星堡的基业尽都撇下,只准备抢到宝物练成绝世武功再创霸业,可如今呢,漠南群狼环伺,恐怕七星堡早被人毁个干净了。
英雄泪化作杯中酒,正在自怨自艾,门帘一挑,一名俊俏公子进得屋内,七名弟子迎上拦阻,那人也不多言,冲着杜星野遥遥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漠南七星堡的杜堡主,在下东厂三铛头白少川,久仰大名,想请杜堡主移驾一叙。”
杜星野冷哼道:“杜某与东厂鹰犬没什么交情,也不想套这个交情,恕难从命。”
江湖中人对于投身官府的武林人士向来心存鄙夷,何况是名声不堪的东厂,杜星野毕竟一方豪强,言辞中毫不客气。
白少川闻言也不着恼,打开折扇轻轻挥了几下,“这恐怕就由不得杜堡主了,东厂请客向来客随主便。”
闻言不善,师徒八人瞬时擎剑在手,杜星野狠狠道:“杜某今日虽走了麦城,可也不是谁都可以欺侮到头上的,亮兵刃吧。”
白少川却连架势都懒得摆,口中念念有词:“时候差不多了,倒也。”
杜星野等人突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扑通、扑通都倒在了地上。
丁寿挑帘而入,看着一地人问道:“你抓这几个废物干什么?”
“七星堡盘踞漠南多年,对漠南地理人情必熟知一二,鞑靼年年犯边,督公欲大展宏图少不得将来与鞑子打交道,我不过是未雨绸缪,布下闲子而已。”白少川答道。
“你刚才用的什么玩意,好像蛮有效的。”丁寿踢了踢地上的一个七星堡弟子,毫无反应。
“无形散,藏在扇子里的小把戏,上不得台面。”白少川神色淡然,“究是何事劳你四铛头大驾不辞辛苦的赶来?”
相处日久,白少川自谓对这位四铛头性情算是知之颇深,贪图安逸爱享受,若说眼前油瓶倒了都懒得扶有些冤枉,但要是屋外水缸砸了绝对懒得起身出去看一眼是谁干的。
“牟斌的御赐金牌被收,据北镇抚司得来消息,牟斌已经拣选高手出京,准备亲自出手了。”丁寿好像没听出白少川揶揄之意,他这番快马兼程送信可是辛苦不小,还没缓过劲来。
飞鸽传书不是卫星电话,只是利用信鸽的回巢本能,将信息带回驯养地,可要把信息传回行踪不定的人可就难了,相较锦衣卫可以利用遍布各地的千户百户所,通过不同的路线传递信息,人手短缺的东厂若想及时得到京城消息,只能依靠人马传递这样的笨法子了。
“噢?”听了丁寿传来的消息,白少川楞了一下,“北镇抚司被牟斌经营的滴水不进,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丁寿得意的一笑,“也没什么,就是靠一粒下酒用的花生而已。”
白少川还待细问,一个番子近前耳语了几句,脸色倏忽一变,“长风镖局的人着了唐门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