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辈子做贼,就这么些家当?”
庄椿站在白云山用来做库房的山洞内,盯着十几个已经打开的红木衣箱,面罩寒霜,厉声呵问。
“难不成这郭惊天还真是个侠盗,银子都用来救济那帮穷鬼了?”段朝用也是摸不着头脑,喃喃道。
“你他妈在问谁?”庄椿抽刀劈烂了一口衣箱,串线铜钱洒落一地。
庄椿看也不看,刀指着段朝用喊道:“满打满算这里也就一两万的银子,剩下的几十万两我怎么凑?我怎么向漕帅交待?”
看来庄椿激动至极,刀尖几乎顶到段朝用鼻子上,大有一言不合直接用他脑袋祭刀的样子,段朝用背脊冷汗直流,强颜笑道:“将军休恼,听在下细说。”
“说。”庄椿冷哼一声,狠狠地收刀入鞘。
“这郭惊天还有三个女儿不知所踪,白云山的细软有可能在她们身上。”段朝用小心地观察庄椿神色。
“天下这么大,我上哪儿找那三个小娘们!大帅要的是尽快结案,尽快!”庄椿扭身向外大步走去。
段朝用拖着一条瘸腿,紧赶慢赶,模样滑稽,“将,将军,听我说,郭惊天与抱犊寨的寨主打虎太保仇大海是儿女亲家,那三只雏燕举目无亲,定会托庇于抱犊寨。”
“怎么又扯出个抱犊寨,本将到河南来不是帮地方剿匪的。”庄椿神色忿忿,快步不停,转眼间又到了聚义大厅。
“将军,这抱犊寨不同白云山,仇大海平日里打家劫舍,只进不出,油水可足……”段朝用添油加醋道。
庄椿突然停步,一手将段朝用拎了起来,“爷们再信你一次,要是这抱犊寨也和白云山一般清汤寡水,那我就只有把你炖了给弟兄们做行粮。”
甩手将段朝用扔了出去,看着在廊下万箭穿身犹自不倒的郭惊天尸身,庄椿一脚踢开,“去你娘的!”
几个青衣捕快手忙脚乱地扶起段朝用,七嘴八舌问道:“段爷您没事吧?”
段朝用看着庄椿远去背影,呸了一声,“当爷们寻不到靠山?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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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一声惊叫,郭依云再次从梦魇中惊醒,看着四面垂下的绿纱罗帐,痛苦地扶住额头。
“二妹,怎么了?”听到妹妹惊呼,郭飞云快步进到屋内,掀帐见妹妹满脸泪水,不由关切问道。
“大姐,我又梦见爹了,他,他浑身是血,说他疼……”郭依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看着一向刚强的妹子,自离了白云山便失魂落魄,杯弓蛇影,郭飞云心痛不已,安慰道:“二妹,爹是铁打的汉子,从小到大几时听他说过疼,梦都是反的,你是关心则乱,爹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
“真的?”郭依云当然不愿梦境成真,迟疑问道:“姐夫打探消息还没回来?”
郭飞云摇头,打趣道:“别多想,好好休息吧,整天茶饭不思的,要是你姐夫把爹接回来,看你瘦了,爹还不骂死我。”
郭依云被姐姐逗得破涕为笑,“要是爹平安回来,我一顿吃五大碗,胖给你们看。”
“好好好,吃成一个小圆球,看哪个婆家还敢要你。”郭飞云应和道。
“姐——”郭依云害羞娇嗔。
郭飞云拉过被子,替妹妹盖好,就守在床边,哄她入睡。
“少夫人,寨主请您过去。”一个圆脸小丫鬟在门前禀道。
“知道了。”看着平稳入睡的妹妹,郭飞云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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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后堂。
墙上松油火把烧得噼啪作响,上首虎皮交椅上,一名虬髯大汉虎踞而坐,粗豪的面容上阴霾密布。
大汉身侧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浓眉巨眼,相貌堂堂,与座上大汉有五六分相像。
这二人便是抱犊寨的仇大海父子了,仇大海少年时也是争强斗狠,失手打死人命,远走他乡,寻访异人学了一身本事,听闻山上有恶虎逞凶,一时意气单身匹马冲上山去,赤手空拳将作恶的一窝猛虎全部打死,闯下了“打虎太保”的名声,就此打下了抱犊寨的基业。
仇豪是仇大海的独子,一身本事悉得亲传,年纪轻轻便被绿林道上朋友公送了个“小金刚”的诨号,迎娶了郭惊天的长女郭飞云。
郭飞云进了大堂,见丈夫已归,又惊又喜,“你回来了?白云山如何?我爹爹怎样了?”
面对妻子追问,仇豪面上讪讪,难以作答。
“飞云早晚会知道,如实说就是。”仇大海喟叹道。
仇豪称是,看着郭飞云也是一声长叹,不知从何说起。
郭飞云有些不祥预感,“可是我爹他……”
仇豪点头,“不止岳父,白云山上下鸡犬不留,官兵一把火将山寨烧了个干净……”
郭飞云如遭雷击,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仇豪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妻子。
“我爹尸身呢?”郭飞云颤声道。
“岳父被枭首示众,官府下了海捕文书,捉拿你们姐妹。”仇豪声音沉重。
“爹——”郭飞云一声悲鸣,如杜鹃啼血。
“飞云,老夫唤你来便是想问一句实话,你爹到底劫了漕银没有?”仇大海注视郭飞云,沉声问道。
“真的没有,爹他是被官府栽赃陷害,白云山劫的都是土豪劣绅,贪官污吏,怎会对朝廷官银下手?”郭飞云连连摇头,声音哽咽。
见郭飞云神情不似作伪,仇大海点头道:“好,既然不是你们做的,老夫便放下了一桩心事,官府既然看不起咱们河南绿林,我们便给他几分颜色瞧瞧。”
听仇大海说的坚决,郭飞云感激万分,“一切都靠公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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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房门,郭飞云又擦了擦眼角泪水,收拾心情,强颜欢笑道:“二妹该起了,吃得胖胖的,将来好给爹爹笑……”
房门打开,人去屋空。
“二妹?”郭飞云大惊失色,将托盘放在圆桌上,四下寻觅妹妹踪迹。
终在妆台前发现了一张纸笺,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去给爹报仇。
二妹知道爹爹噩耗,独个去寻官兵报仇了,郭飞云心忧如焚,拿着纸笺便向外奔,迎面与丈夫撞在了一起。
“飞云怎么了?”仇豪诧异问道。
“二妹,二妹她独自去寻仇了,我得去追她。”郭飞云举着纸笺,焦急说道。
仇豪铁钳般大手紧紧握住妻子皓腕,一脸肃穆道:“先别管依云了,官军开始围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