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热气球
1931年5月27日,奥古斯特·皮卡尔(1884-1962)搭乘自制的热气球和他的助手保罗从德国奥格斯堡起飞,到达了15781米的平流层,创造了人类当时到达的最高高度。
这是人类第一次对平流层进行飞行探险。
只是读了这么一点点,我就有点无奈地合上了书。
如果不是那两张黑白色的热气球照片,大概很难想象这些遥远的过去的故事会是什么画面。
……我所知道的过去很短暂。
从工厂走出来,向指挥官报道,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罢了。
副官Kar98k小姐是在战术人形中第一个来到指挥部的五星人形,在我就职之初,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大概是因为奥地利和德国有过一些历史渊源,她也曾邀请我加入步枪队伍,但指挥官却对我说,我不需要加入任何队伍。
因为从今往后,一支全新的队伍将围绕我来打造。
这句话没有让我高兴起来,反而感觉受到了惊吓一般。
握住枪的那只手,也因为这种紧张和兴奋变得有些发烫。
作为新队伍中唯一一只步枪,我顺理成章地成了手枪中的核心。
无论是Five-seveN、M950A、还是斯捷奇金,大家都是很热情的人。
经过几次训练后,和队伍里的大家磨合相处得都很好。
到这个时间为止,我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现充也说不定。
优先使用队伍资源,优先获得经验报告书,优先进行技能训练……
所有的优先都围绕着我。
拿走了许多MVP奖章,也时常能够听见指挥官兴奋不已的赞赏。
哪怕一点点擦伤,就能得到十二分的关切与问候。
这让人很不适应。
同样让人有些不适应的,还有鹤立鸡群的身高和发育问题。
其实我的个子并没有高的过分,但身处手枪队中,手中的大枪就经常会强化这种错觉。
维尔德说过,“你如果穿上高跟鞋好像比指挥官还要高哦。”
她这句话没有任何恶意的成分,或者不如说更多的是赞美。
可是那时候我却有意识地与指挥官拉开了距离,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身高,还有站在他身边显得苗条而靓丽的M950A,觉得自己看起来很蠢。
不知为什么,大家似乎都更容易把娇小和可爱之类的词汇结合在一起,而高大却更多和威猛之类的词汇结合在一起呢……
就连凶猛的火力仿佛也变成了缺陷。
所以不喜欢格里芬木星炮这样的外号。
所以望着那些身材娇小的战术人形,有时会羡慕。
此外感觉到的是,胸部发育有些太快了,体操服有时候会勒地很紧。
为了保持良好的睡眠作息,我至今保持着喝牛奶的习惯,像这样的身体,恐怕三分之一都是牛奶构成的吧。
可是,战术人形的身材难道不是不会变化的吗……我时常这样想。
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但我不喜欢在更衣室被战友们注意到或是在别处被指挥官的目光凝视,所以总是尽可能的在负伤时把自己裹得严实一点。
就算如此,万圣节那天,指挥官还是对我说,IWS,今晚就由你来陪我一起去采购吧,你的设计师为你设计了新的衣服,很漂亮哦。
我的设计师,据说是一个很可爱的美人,话虽如此,却并没有人告诉我有关于她的更多信息,新衣服……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晚的空气很凉爽,我梳洗了头发,在梧桐树下等待了一会儿,并稍稍复习了一下肚子里的100个鬼故事,指挥官出现的时候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预料到我会比他先到。
他眨眨眼,说,我好像是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的。
我连忙解释道:没关系!我也是刚到……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这样一点也没有淑女的感觉。
同样很没有默契的是,我明明只穿着一双普普通通的平底鞋,他却依旧防患于未然般地穿了几公分的内增高,可以看得出来走路很累脚,并且努力地用自然平和的口吻跟我说着话,仿佛在照顾我的感受。
可能这就是指挥官与众不同的地方吧,幸好他并不知晓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到了买东西的时候,他便和所有男性一样了,像是在出发前就决定好了路线,根据购物清单按部就班地去固定的位置取货、付款,丝毫没有逛街那种随性而为的乐趣。
男性是对逛商场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一旦进入商场就会变得软弱无力。
我也是一样,身边有人陪同的时候,就会为买什么犹豫不决。
如果我知道指挥官的兴趣是什么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挑选点什么作为回礼,可惜我们从未聊过那些。
啊,有的,有一件事情就算没聊过我也知道。
听队伍里的人形们说,指挥官的兴趣一定包含着骑马,他常常带着Kar98k出去野外兜风。
那天是万圣节,我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件衣服。
衣服的配色有些像巫女长袍,而装饰镰刀则有些像一轮新月。
如获珍宝。
在更衣室里穿上那件名为“第七封印者”的衣服,我偷偷从门缝外望去,指挥官和格林娜正在聊着什么,神色如常。
站在镜子前,感觉变得不像自己了一般,但终究内心是有几分得意的,所以忍不住挥舞了一下镰刀,摆出除魔师般的姿态。
那种微弱却炽热的,孩子般的感觉。
在以万圣节为主题的公园里,我们游弋在人群和灯火中散步,时不时有扮着鬼怪的小孩子会跑过来捣蛋,而指挥官就会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糖果放在我手中,让我发给他们。
那些孩子们看着我的眼神中,都闪着好奇甚至是憧憬的光。
指挥官夸我很好看,然后又改口说我的身材一定穿什么都好看,怎么看都好看,以后只要有新衣服就会给我买的。
这再次让我受宠若惊,甚至觉得有种不劳而获的烫手感。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在鬼屋里前进着,阴暗的墓地里时不时会有活死人忽然从棺材里伸出手来抓我们的脚后跟,可惜我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等到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像狼那样嚎叫了两三秒之后才开始心想,指挥官会不会假装英雄来保护我……如果他这么做了我该怎么办,然后我就这么发呆看着活死人,活死人也看着我,默默地合上了棺材盖。
记得临走时,格林娜小姐神神秘秘地强调,服装礼包里附赠有一枚戒指,这是她在格里芬就职所能掌控的为数不多的权限了,她这么说是希望我做好某种心理准备。
……
但是,直到回到指挥部的第二天,直到我穿着新的制服去战斗归来。
直到我做了一个星期的临时副官又被撤销。
我也没有看到那枚戒指是什么样子。
第二章 人造卫星
1957年10月4日,前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斯普特尼克1号”,由著名的火箭和宇航设计师科罗廖夫领导设计完成。卫星载有两部无线电发报机,不断发射信号到地面,世界许多无线电爱好者当时都接收到了这一来自外空的信号。
这颗在近地轨道上运行了92个昼夜,绕地球飞行1400圈,总航程6000万公里,最终于1958年1月4日陨落。
完全失去了干劲的我,在战场上的表现好像也变得平庸起来。
或许这么一点点差别,是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吧。
走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伴随在身边的依然是铺天盖地的赞美和肯定,但那种事物逐渐失去了热情和鲜度,以至于握紧扳机的手指也逐渐麻木起来。
终于,在一次幸运的重创后,我把自己关在了宿舍里。
最先来看我的是AUG,对于我的懈怠,她的口气中多有责备,却整整陪了我一下午。那真是一个只要想想就会忍不住微笑的温馨午后。
第二天,我忽然开始好奇,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它的运转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借口状态还没好转,继续请假了两天。
到了下午,队伍里的伙伴们也来看我了。
事实证明,影响还是很大的……因为我的缺席,指挥官取消了梯队的编制,手枪们则分散回归到了恩菲尔德和WA2000的队伍里,斯捷奇金则干脆没有了出场机会,两杆步枪的搭配看上去火力要均衡地多,用指挥官的话说,是一种相当old school的做派。
第三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请求出击了,只能将自己扔在房间里发呆,指挥官便来看我了。
他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叠披萨,坐到床边,关心地问:“IWS,听说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再复查一下云图嘛?”
“啊,不需要了,我没关系的!只是……身体有一点点僵硬而已。”
指挥官点点头,十分大方地说道:“没关系,多休息几天也好,最近也不要急于上场作战了,就通过演习训练找回点感觉吧,加油噢。”
“大家都这么说过,一起加油什么的……不过,今天她们大概都不会过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说谎,热血沸腾的好像要从皮肤下面喷出来一样。
他误以为我是生病所致,所以挠了挠头道:“这样啊……唉,大家也都有任务执勤吧……”
我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请求道:“要是指挥官能给我讲个故事就好了。”
讲个故事的话,无论怎样都要花很长时间的对吧。
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一直听到晚上也说不定。
“讲故事啊……啊啊,冷不丁一下还真地什么都想不起来呢,这样吧,能不能送你一本书作为替代?”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指挥官虽然不善言辞,但却很喜欢看小说,他喜欢很多时期、很多国家的小说,如果遇到能够感同身受的剧情,或许今后也能在一起聊聊相关的内容也说不定。但是,等他走回去又拿过来的却是一本字典那么厚的硬壳书,怎么看也不像是侦探小说或者爱情小说的样子。
那是一本《人类航空史》。
人这一辈子一定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像是宇宙,太空,运载火箭……这些陌生的词汇,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与我完全绝缘。
我并不认为那是什么过分的行为,人类是喜欢太空和幻想的——我看见过执务室的阳台上有摆放着一只天文望远镜,或许指挥官也是一样,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仰望着某个不为人知的方向,内心就会充满幸福感。
这本书送给了我,就意味着我会这样味如嚼蜡地看下去。
第四天,因为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所以接受了AUG的邀请去看烟火大会。
有意无意间,她说了这么一句:“指挥官和OTs-14,G36c,PKP也会去的哦。”
那是个空气略有些干燥的夜晚,路上尽是蝉鸣。
大概是路灯的光线和毫不消止的热度,给人一种白昼无限蔓延的错觉。
我们一步一步远离着光污染的地带,往旧日的城镇后山走去。
从来没有觉得女生穿浴衣会很好看的我,在看见了指挥官身侧的OTs-14之后,就瞬间被那种温婉的气质打动了,明明是身为女孩子,却也心跳加快了几分。
在心里,我偷偷给自己打气,我也穿了浴衣的,虽然不是经过量身设计,但或许……
我说,指挥官,晚上好。
他把目光从闪电小姐的身上移到了我这边,惊讶地眨了眨眼。
晚上好,一晚上……他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一般,说着这样不知所谓的话。
果然,还是因为我的装扮有点奇怪么。
这片城镇里人类的数量很少,在夜空被点亮的烟火也就很少了,城镇的边缘是大海,那片海湾没有沙地,而是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的工业废料,我们的脚步越过杂乱的锈红与铜绿,在一艘旧船的船头停了下来,大家坐在船舷上,望着黑暗的天空一次又一次被蓬松的幻想点亮,绽放,又渐次熄灭。
大概是运气好,晚上回去的时候,指挥官说肚子有点饿了,就在最常去的那家餐馆前,大声宣布请客,大家就在一起吃了宵夜。
面对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随口询问我想点些什么的大男孩,我却忽然觉得那一瞬间他的笑容明朗极了。
因为平日里体能消耗就很大的缘故,往往这时候的自己也已经很饿了。但是今天面对热腾腾的食物,却一点也吃不下。
看着映在雨水浸润的玻璃上的他的侧脸,就想把时间定格。
回去的路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在体会享受,亦或是开始有点难过。
嗯,记不得了。
只记得好像下了小雨,身上都被淋得湿湿的。后来,雨越下越大,路灯的昏黄照在他被淋湿的身体上,透过紧贴在身上的衬衫能看见他的身体线条,我心想自己的身体也是这样了吧,想到这一点,我的心扑通直跳。
果然,带领着都没有打伞的大家,他犹豫地停下了脚步,提议去街角的杂货铺里躲躲雨。
也正是那一刻,他征求性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随后咬了咬下唇。
那真是一个万般羞怯的时刻,谁知下一秒,这个说话温柔又沉稳的坏东西却没心没肺地笑了,说哈哈哈,哪有人穿浴衣的时候还穿着体操服打底啊!
那一瞬间我又羞又怒,好像被当众取笑一般那么生气。
但是我并不会生气,我的设计师给了我帅气高挑的模样,却给了我一副温吞吞的平缓性格,静悄悄的雨点声中我默不作声地用手抱住身体,于是指挥官不笑了,而是久久地望着街角,说,嘛,大家平日里也难得出来一趟,随便买点东西吧。
“对了,IWS。”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回过头看我。
我连忙别过脸去,望着橱窗和灯光下的商品,假装被那些琳琅满目的摆件所吸引。
在那一抹暖黄色的灯光照射下,风铃与花卉,水晶与布偶,全部乱糟糟地遮掩住了他的声音,先前的话有些听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句。
“……所以最近的战术推进越来越困难了,果然只靠卡尔卡诺妹妹是不行的啊,你要是能把那些绿无敌和白高达全做掉的话,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哦。”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正低下头看着那些商品标签,大概是猜测我会想买什么贵重物品。
而我像触电了一样,愣在那里良久,回不过神。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第三章 坠毁事故
前苏联“联盟1号”宇宙飞船于莫斯科时间4月23日凌晨发射升空,宇航员弗拉基米尔·科马洛夫驾驶,在成功进入轨道后,“联盟1号”接连发生故障,逐渐失控,只得根据地面指令启动返回推进器。降落到距地面10公里处,减速伞绳无法打开。
24日6时24分,“联盟1号”返回舱以每小时500公里的速度撞向地面,燃起大火,科马洛夫成为第一个在飞行中的宇宙飞船中丧生的宇航员。
和军方决战的前夜,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指挥官站在阳台,久违地抚摸着望远镜,忽然决定叫上大家,出发到山顶最宽阔的位置看星星。
因为望远镜是需要组装的,寻星镜在天亮的时候调整起来更方便,透镜和反射镜也会在寒冷的夜晚里难以适应环境,不提前两三个小时在观测前让它们适应室外的低温,观察到的星体可视度似乎会不准确的样子,于是他打算一个人先去山上。
当我提出要跟他一起去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们一路边走边聊,那些陌生的天文术语也不再难以理解,我有些沾沾自喜起来,那是看了那本厚厚的《人类航天史》才知晓的细节。
那天,指挥官负责携带露营用品,而我则负责携带望远镜。
因为望远镜很重,所以我扛起它的时候手臂上也隆起了可见的肌肉,以前的我,每次从浴室走出来对着镜子擦拭自己双臂的时候,总觉得它太过粗壮了……就算是使用反器材枪械所必要的需求也会多少有点介意。
但此时此刻,我却庆幸它们足够有力。
如果将来有一天发生危险的话,我一定也能这样一口气扛起指挥官,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脱离危险吧,想到这里,我有些洋洋得意。
指挥官望着我,也得意洋洋的介绍着。
“这个价位的望远镜啊,看星云、深空星体的效果一般般啦,即使是非常著名的星云,用这个望远镜看多数时候也只是迷迷糊糊的一团白雾,不可能出现网上看到的那样色彩缤纷的效果的。但是看一看月亮上的环形坑啊,看一看木星的大红斑什么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哦。”
稀薄的星空下,他的笑容帅气而俊朗。
晚上,大家排着队轮流看着星空,那些有关于星座的古希腊神话,也伴随着讲述,逐渐在淡淡的晚风中变得触手可及似的。
“那个家伙,就这么喜欢太空吗?”为了不让指挥官听见,维尔德刻意放低了声音问我。
“嗯。毕竟他正是为了来看星星才到这里来的。”我点点头。
“诶……不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不,一定没有的。”
“诶。那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M950A托着下巴道。
当她说奇怪的时候,我的内心也沉了下来,仿佛那个奇怪的人是我。
大概是想要弄清些什么,我紧紧盯着指挥官的背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些运载火箭的命运,那些飞行员的命运,那些近地轨道上再也没有人会回收的人造卫星和太空碎片的命运,不再是无关紧要的过去,而变成了我记忆云图中类似于参照系一般的事物。
它告诉我任何时候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比个体命运更为宏大的事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与那璀璨辉煌的神话相比,个体所经历的烦恼和恐惧是那么不值一提。
终于,我听见指挥官喊我的名字,该轮到我来看望远镜了。
夜空下,他搂住我的肩膀,询问着我想要了解的那些名词,指着那些名词所对应着的遥远星体的方向。
一瞬间,那些银河系、南十字星、麦哲伦星云、卡利那星云……所有那些奇迹般的词汇,就仿佛都尽在眼底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流下了眼泪。
太远了,实在是太遥远了。
我想起了书上说的那一次次的坠毁事故,起初是难以理解的。
从宇宙的尺度来讲,从前的人类是那么地渺小而卑微,他们仅凭着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不管宇宙爱不爱自己,都愿意一厢情愿地利用运载火箭和载人卫星——这些比枪支弹药要雄浑瑰丽无数倍的工业设计——离开自己温暖的家,奋不顾身地走向漫长而寒冷的无尽黑夜。
而更重要的是,我突然明白了,人类对宇宙的单恋是很伟大的,并不是一时兴起或是懵懂的情愫,也不是根植于某种浪漫主义的不切实际的想象。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跨越漫长的时间却愈加清晰的感受。
我久久地看着望远镜,不愿离开,生怕被他看见眼角落下的泪,后来他指着天空说道,快看,IWS,刚才有颗流星!赶紧许个愿,说不定会实现的!
啊,我的愿望。
我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只要这样就好,一直陪着他这样看星星,听着他讲述那遥不可及的高邈深空。
从宇宙大爆炸讲起,讲到黑洞与时空的奥秘,讲到宇宙的尽头。
第四章 阿波罗
1969年7月21日,美国“阿波罗”11号飞船完成了第一次登月,宇航员阿姆斯特朗走出飞船的登月舱,在月球表面停留了21小时18分钟,成为人类踏上月球的第一人。
第二次收到礼物,是春节的时候。
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指挥部的门口还是燃放了爆竹,第二天清晨起床,踩在满地的红纸片上,依旧闻得到硫磺味,只是相比起军火的气息,已经清淡柔和了许多倍。
此时此刻的指挥官,正在通宵达旦打麻将后沉沉地补着觉吧……无论如何,这是属于中国人形们的主场,还是不要过分打搅到大家才好,也正是抱着这样有些单纯的想法,昨天晚上我才会提着灯笼一个人晃悠了好久……如果不是AUG偷偷跟踪着我的话。
那本关于太空的读物已经看完了,直到战役获胜,我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而是开始想着是否要向指挥官回礼,以感谢他每次都送我衣服。想起第一次出去购物时他早到了30分钟(而我甚至早到了一个小时),忽然有了主意,利用上午的时间悄悄去了一趟城镇。
大年初一,是这样一个名词与概念吧。
我默念了几遍事先准备好的简单台词,敲响了执务室的门。
“指挥官,新年快乐,这份礼物是送给您的。”
“哦?IWS2000……新年快乐,这是什么?”
“是一只手表。”
“这样啊。”
“不喜欢吗?”
“不……很喜欢,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你会送我东西。”
“要戴上哦。”
“嗯。”
“一定要戴上哦。”
“知道啦,谢谢你。”
就算是这么说,他也没有当着我的面打开盒子。
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他戴上的。
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电话铃声,指挥官连忙过去接听了,而我甚至没能来得及把礼物盒放在他的手上。
抱歉,克鲁格先生邀我去参加一场宴会,我得先走了。
他这样说道,然后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后就匆匆离开了。
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我无可奈何地把礼物放在了桌子上,抬起头望周围望去,那古色古香的书柜上,其中有一层摆放着的是各种石头,我忍不住往里多走了几步,除了可以辨认出的有关小行星陨石的字样外,还有一些标注着三叶虫化石和鹦鹉螺化石……那又是一些十分陌生的字眼。
乱糟糟的床上,被子还没有叠起来,起初我想要帮忙代理一下,但鬼使神差地,抚摸着尚存的余温,回过神来,已经不由自主地躺在了床上。
那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午后,抚摸着床单,手中就能感觉到陌生却又熟悉的温度。
然而,在这贪婪的睡意中,我很快便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沉重的脚步声驱逐了我的睡意,我能听见指挥官打着哈欠从门外走进来,只是还没等我吓得起身,他便随口问道。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呢,都躺下了啊。”
“嗯……嗯。”心惊胆战间,我无从思考为什么指挥官的口吻是这么地随意。
“最近李白队打得不错,你要是有心情的话也偶尔上场一下吧,之前我把IWS调出队伍后,就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你说,究竟是哪里怪呢?”
“不…不知道。”
话音刚落,我便想起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因为我是背向他的,所以只能看见床上躺着的是一个银发的姑娘。
“嗓子不舒服吗?”他问。
“……”我马上不说话了。
指挥官笑了笑,躺在了床上。
还没等我落荒而逃,他就从背后抱住我,手臂温柔而有力。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了,Kar,作为婚枪,你也该多陪陪我啊。”
“嗯。”
果然,是认错人了……
那时,我应该告诉他我不是毛瑟小姐的,可是我没有推开他,为什么我没有。
他关掉了灯,黑暗中,我的耳垂似乎被什么湿润的柔软的东西触摸了,那股微小的电流就顺着血管贯穿了全身,什么也无法思索了。就在我感觉自己的胸膛快要爆炸的时候,他握住了我的胸部,细腻绵长地揉抚着,我的浑身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个动作没能持续太久,忽然指挥官的动作就凝固了一下,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般,他的手又握住了我的手,顺着无名指轻轻擦过,随后沉默了许久。
心跳也骤然停止。
或不如说,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他认出来了,一定是认出来了,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
我们就在黑暗中僵持着,直到我轻微地扭动了一下以示挣扎,他才缓缓说道。
“单纯的孩子是很容易受伤的,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保护她们的最好办法,但真的,我一直都很感谢那孩子。”
“……”
“你知道吗?有一次,她陪我一起去逛庙会,因为没有专门的设计,就胡乱穿了件人类女性的浴衣,那天晚上,我嘲笑她笨拙的穿衣方式……其实我不想的,那个时候,我真实的想法是,在浴衣里面穿着体操服这么色情的做法,叫人怎么把持得住……”
“指挥官,新年快乐。”我心里酸酸的,就这样打断了他的话。
“嗯,新年快乐。”他浑身一颤,竭力维持着刚才的口吻。
“来年的今天,也想和您在一起。”
“那是当然的吧,我又不会离开指挥部。”
“像今天这样在一起。”
“今天这样的日子经常会有的啦!”
“来年的来年也是。”
“嗯。”
“也要像今天这样一起度过新年哦。”
“嗯。”
“来年的来年的来年也是……”
“我知道啦,Kar今天好奇怪啊,到底怎么了?”
他的口气完全变了,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即将溃败的意志和燃起的欲念,能听见那口吻中的脆弱与逃避。
但我们依旧拥抱着彼此,除了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什么也不戳破。
原来,每颗行星都有着自己的运行轨道,无论路过轨道的流星是多么美,哪怕竭尽全力燃烧自己释放出来的光和热,也终究不能改变最初的走向。
“新年快乐。”我的声音中已经带有哭腔了,但却不是在为自己难过。
“谢谢你。”他只是重复着说。
我想那一定是我至今为止最美好的记忆了,我的身材高大而柔软,让指挥官的个子显得有些纤瘦,但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却不断抚摸过我的头发,怀抱是那么执着与不舍,让人一下就产生保护的欲望,有一个瞬间简直想要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不过还好我没有。
我懂得他仿若宇宙般的孤独与莫名其妙的兴趣,这些无关于工作与职责的,单纯与我们所熟知的世界那么不同的可能性在打动我。
我懂得他担心会破坏这份朋友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在识破了我的憧憬和小小喜悦后,故意表现出的冷漠外表同样会打动我。
就连初次一起外出时,偷偷穿上内增高而被识破的自卑感也和彼此的心情那么相似,以至于他只是送给了我一隅灿烂的星空,而我却想把自太古至永劫所有的思念和全宇宙的光都送给他。
然而我们依然不可能在一起。
离开的时候,他借口去阳台抽一根烟,没有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