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囚车在泥泞坎坷的道路上颠簸着前行。路旁的土地逐渐灰暗,植被也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黯淡而干枯。我知道,我们即将到达目的地了。那里也许并不是我出生的地方,只是我成长的地方,那个被别人称为故土的地方。
囚车中的几个希利普人女性不停的发出令人心烦的呜咽声,让原本就疲惫不堪的旅途更加焦躁不安。
“给我安静点!”灰色皮肤的大个子蒙尔哥,挥动起手中的皮鞭,啪啪的敲打在囚笼上,吓得里面的女性惊声尖叫起来。
“蠢货!”带头的绿色皮肤的古拉尔冲了上来,对着蒙尔哥的左脸重重的一击。“打坏了这些殖畜,小心你的贱命!”
蒙尔哥被打的一个踉跄,二话不说,紧紧跟上了队伍,他的眼睛涨的血红,锋利的犬齿几乎刺进了他粗厚的嘴唇,发现我正悄悄的看着他,便瞪过来一个凶狠的眼神。
也许,他也只能在这些可怜虫们面前找回一点仅存的自尊吧。但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也来自于此,自己的母亲,也遭受过如此的境遇。他的愤怒和自尊,真是显得卑微而可笑。
血色的太阳即将沉入了地平线,高大野性的建筑在夕阳的映射下出现在了视野里,那里就是目的地了,故土的要塞——格尔布拉姆。这些希利普人女性会被当做繁殖的工具,供那些绿皮肤的氏族们发泄原始的怒火,再诞下灰色皮肤的混种贱民,周而复始,直至死去或再也无法生育。
那些贱民自小就会成为氏族的奴隶,投身进入无尽的劳作中,直至过完悲惨的一生。你说为什么不抓一些希利普人男性作为奴隶?因为他们太过脆弱,几乎撑不过两周时间。而灰色皮肤的混种,则继承了一部分来自氏族高贵血统的体格,能够像牛马一样干上十几年的活儿。
“你和他们不一样。”
突然,有个悦耳轻柔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我警惕的四处张望了几下。除了带头的古拉尔以外,一共有四个混种,除了我之外都是雄性,很明显他们发不出这样的声音。我向囚笼内望去,那些女性早已不像旅途刚起始时那样歇斯底里,只是不停抽泣呜咽,每当与她们眼神对接,里面都只能读出惊恐。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能看得出。”
“你是谁!?”突如其来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我吃惊的一下子脱口而出。“傻瓜,你在说什么!?”蒙尔哥瞪了我一眼,身后的刹莱尔和德隆东则讪笑起来。我摇了摇头,表情一定呆透了。
我注意到有一个用帽子遮住脸的人一直半躺在囚车中间,看不到表情。
“果然,你能够听到吧。试着不要发出声音和我说话。”
不要发出声音……我试着想象和这个未知的声音交流。
“你……是谁……?”
“很好,你果然很有天赋。”
“你能听到我的……想法?”
“当然,因为你卓越非凡。甚至,我可以因为改变我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你应该已经找到了我的肉身,接下来,试着和她握手。”
“什么?做这些奇怪的事情,古拉尔会杀了我的!”
突然,囚车上发出巨大的噼啪声,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你们这些混种蠢货,在干什么?”古拉尔转身回到囚车边,那个半躺的女人胸口发出了剧烈的红光,痛苦的嘶吼起来。“这是怎么了!?”古拉尔从背后抽出了他的武器——一把手斧,朝着那个女性砍去。
只听哐当一声,手斧飞出了数米远,原本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性闪耀着火光的双手掐住了氏族战士的脖子,将几乎是自己两倍身高的家伙提了起来。“魔……是魔女……”女人们尖叫起来,害怕的缩在一旁,甚至忘记了逃跑。
“可恶……混血杂种们,快帮帮我……”古拉尔在空中痛苦的挣扎着,粗壮的四肢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个着力点。蒙尔哥向我们几个使了个眼色,掏出了平日里作为工具的石锤,三个家伙一齐冲了上去。
果不其然,还不及近身,就被无形的力量震飞。氏族战士的眼睛已经涨成了血红色,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握住她的手……”只能相信她了,冲到了魔女的身边,抓住了那双炽热的手。
魔女尖啸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我能感受到滚烫的烈焰将我手掌的皮肤烤焦,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和剧痛,紧接着一阵强光闪过,烈焰从魔女的斗篷里喷出,强烈的爆炸将所有人卷了进去。
空气……好烫……灌进了我的鼻腔和喉咙……
气管,喉管,都充斥着火焰……
眼球中的水分……也蒸发殆尽……四周从耀眼,变得漆黑……
“被骗了啊……”
不过也好……提前结束……这注定痛苦的一生……
…………
我感到砂石洒到了我的脸上,又落到了耳边,发出啵啰波啰的声音,四周的泥土充满腥气又夹杂着焦味……
“咳咳咳……”我剧烈的咳嗽起来,双手在四周胡乱的抓到了一些柔软的肉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安德萝尔,你没死?”蒙尔哥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身边还有同样惊恐的刹莱尔。
“我想……还没有……”我的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回忆不出发生了什么。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土坑中,身边歪歪斜斜的躺着之前那些在囚车中的希利普人的尸体。“发生什么了,蒙尔哥?”我问道。
“哈……哈……你都不记得了吗。”蒙尔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刚才那个什么魔女,爆炸了。古拉尔那个家伙,死了。”
我环顾四周,的确没有在看到那个绿色皮肤的家伙。
“德隆东也死了。这些希利普人看起来都活不长了,我就亲手宰了她们。”蒙尔哥叹了口气蹲在了一边,伸出了粗壮的手腕,将我拉出了深坑,期间,他和刹莱尔一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我有什么奇怪吗。”我这时发现,他们身上布满了灼伤和血痕,的确正如蒙尔哥所说,这种程度的伤害,足以让那些脆弱的希利普人丧生。
“不……就是因为太好了……你看起来,完全没有受伤。”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穿着的衣物如同风化的砂石般纷纷掉落,大片的灰色皮肤暴露了出来,正如他们所说,看不出一丝伤痕。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扯过囚车上一块被烧的半焦的皮革,裹住了胸口和腰间。
“这下,该怎么办。”蒙尔哥重新开始了他的掩埋工作。“即使回去也会因为任务失败而被处死的吧。”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没有一个氏族会在乎混种的死活。而失去那些原本属于氏族的猎物,则会让他们大发雷霆,更何况还死去了一个氏族战士。
“我们逃跑吧。”蒙尔哥说道,我这时才发现他的左臂看起来状态糟糕,似乎已经断了。
“这里到处都是氏族的势力,没有人会接收来路不明的混种……南边的希利普人也只会把我们当做敌人……”刹莱尔哭丧着喊道,“没有人会接纳我们,没有……我们只能回去!!告诉族长发生了什么,乞求他的宽恕!”
“别哭了,混球!”蒙尔哥不耐烦的吼道,“不能回格尔布拉姆!难道你还没过够那种日子吗!?”
“我们无处可逃,没人会接纳我们!对了,如果我把你这个叛逃者诛杀了,再把所有的错误归咎到你头上,至少,我不会被处死!”刹莱尔的眼神变得阴郁起来,原本他并不是蒙尔哥的对手,但是现在看起来形式站在了他这一边。
“安德萝尔,你是认同我的吧……现在,我是所有人当中最强的!”他说着挥舞起了铁锹,向着蒙尔哥冲了过去,“蒙尔哥,为了我们的生,你就赶紧和古拉尔一起去死吧!”
噹的一声,两人的铁锹撞到了一起,即使只剩下一条手臂,蒙尔哥看起来也并不落太大的下风,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够了……!”我喊道。“我不愿意回去,蒙尔哥,我赞同你,我们应该逃走。你们两个,都停手!”
刹莱尔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一闪神,左耳挨了蒙尔哥一击,嘴角流出了鲜血。“你……你说什么……”
“我不能再像牲畜一样活着,白天为他们干活,晚上供他们消遣……宁愿死去,我也不愿意了。”我咬着牙说道,适才如同死过一次的经历,似乎让我不再害怕面对任何风险。
“我原本以为你会和我想的一样呢,那既然如此,我就收拾掉你们两个叛徒,哈哈哈,这样,我的军功就会更加卓著了!”刹莱尔吐出半颗碎齿,捡起铁锹,挥舞着朝我冲了过来。
也许是他也受伤了的缘故,他的动作,似乎变得很迟缓,看起来只需要往侧边一闪,就能轻松躲过。
“滚开,女人!”突然,我被巨大的身影推开了,刹莱尔的铁锹,嵌进了蒙尔哥的左肩,他咆哮着,扯住了刹莱尔的右肩,咔哒一下,将他的肩胛骨拧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叛徒!”刹莱尔疯狂的大喊起来,胡乱的挥动铁锹。
“现在,我们公平了!”蒙尔哥一个箭步上去,一拳正中刹莱尔的面门,将他击倒在地。
“你说错了,现在最强的,仍然是我!!!”蒙尔哥走上前去高喊道,将尖锐的铁锹刺进了倒地的混种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