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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鬼门道

作者:虚无 字数:18003 更新:2024-11-04 06:01:14

  入夜,江府。

   “爹爹,你醒了。”江白扑到江明佑身前,紧紧抱住他,将头埋进江明佑向来坚实有力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有些微弱但很平稳的心跳。

   自从娘亲过世后,江明佑就成了江白的全部。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江白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爹爹在炮火中失去了赖以挥剑的右臂,但能撑过一天一夜回到城里,还能被郎中从鬼门关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连那郎中都说,将军能不能活的过来,全靠将军自己能不能撑住。

   好在,撑住了。

   江白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同时悄悄将被子给江明佑盖好,盖住他空荡荡的右臂,也盖住伤口。

   “呵呵,没见着女儿最后一面,阎王爷就是亲自来叫人,老夫也不能跟他去啊。”

   江明佑饱经沧桑却依然坚毅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他能感受出来女儿的小动作,从小,她就是这样一个胆大又心地细腻的人。

   小时候,江白可是最爱这样缠着自己了,总是吵着要自己带她学剑,骑马,给她在睡觉前讲那些历史上著名的兵家战事,和其实并不现实的江湖怪谈听。每一次她都听的很认真很认真,不到一个故事彻底结束,是绝不肯睡觉的。

   兴许是受了自己常年戎马、征战四方的影响,也兴许是在军中的环境影响了她,江白对那些女孩子家该做应知的事是一点也不感兴趣,不喜欢诗词,也不喜欢雅乐,总想着也披甲上阵,在刀光剑影和游吟诗人的传唱中名留青史。

   就连江明佑托人从扬州买的好看的衣裳,她也是扭扭捏捏穿了一次后就扔箱底吃灰了,从此不再打开,在她看来,那些衣裳虽然好看且秀气,但上了战场对上刀枪,和无用之物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大多时候都穿着小号的铠甲,即便有时候铠甲重到走路都吃力发汗,她也绝不肯脱下,一来二去,竟是习惯了。

   幼时,府里阿婆耐着性子给她讲女子应有的德礼,那阿婆教过江家三代人,辈分大,德高望重,连江明佑见了也是敬重一份。

   可江白偏就不听,不仅不听还将练习刺绣用的绸缎撕的七零八落,扭头就跑出去和那些平民的孩子们昏天暗地上山下水地疯玩,玩到新买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小脸蛋都脏兮兮地,才回府上吃饭。她总是能以一个小丫头的身段,加上在兵营中照猫画虎学到的三脚猫功夫,将比她还大几岁的孩子王们打的屁滚尿流,然后自己当上孩子王,统领一方“兵马”——统领几十个鞋都穿不起的小孩儿,拿着折断的树枝当兵器,那就是她的手下,和她一起成天将城里闹的鸡飞狗跳。

   江明佑平日军务繁忙,见让女儿做个良家女子这条路行不通,干脆说那就去学着当个贵族吧,长大后可以帮助族里应付一些交际什么的,毕竟皇亲国戚们可不就好这套繁琐的么。于是乎就重金给她请了几位大师,从观赏用的剑道到应酬必会的茶道,一应俱全。

   事实证明江白是不会安分的,剑道老师教她舞剑,她就偷偷用石子在木剑上刻着“尚方宝剑”等诸如此类的字来,转头抽剑对着老师大吼“逆臣贼子拿命来!”,气的剑道老师差点没把真刀都给拔出来。

   茶道老师教她沏茶,品茶,谈茶,她就坐在席子上托着腮打瞌睡,脚趾头在屁股后面打架,口水都流进了茶碗里……

   江明佑知道后勃然大怒,问江白你一个女儿家毫无女子风范也不听长辈之言,到底想做什么?

   小江白就丝毫不怵这位不怒自威的将军爹,不怵他怒目金刚一样气的通红的脸,仰头就顶过去说我要当将军!我要做那花木兰!我要再为封狼居胥!我要成为千军万马的王!

   还真有假小子的气势。

   “呵,好一个王,好一个千军万马的王……还真像我。”江明佑愣了好久,最后却是笑了出来。

   从那以后,江明佑就不再硬逼她了,也不再对她报什么安安稳稳过一生的期待,她想练什么都可以和军中的高手们学,刀剑,枪炮,马术,都随她开心就好。

   偶尔江明佑军务轻松下来,也会带着她去院子里练剑。

   于是北方萧瑟的寒风中,清冷皎洁的月光下,父亲和女儿手持木剑,在碎石子铺就的练武场上一板一眼地练着,他们从不练花招,只练杀人技。那时府上佣人好奇地听去,种着小林的院子里都是父女俩的喝断声,还有靴子踩着碎石子的哗啦声响。

   而待练完剑或者什么兵器后,等小江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时候,江明佑就会煮上一碗温汤,或是泡上一炉的香茶,陪她坐在檐子上给她讲解兵书,和武将的人文典故听。

   从武圣孙武的《孙子兵法》到戚少保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纪实》,从岳飞岳爷爷的岳家军到戚继光的戚家军,直讲到小江白眼冒金星,一脸崇拜,魂儿都跟着月亮飞去了。

   那时看着女儿,江明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自己儿时也是这样,推崇名将们为偶像,天天想着组建一支岳家军戚家军那样名镇天下的军队,定四海安康,保江山社稷。

   现在想来,武将的女儿,舞刀弄枪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惜,可惜啊,这次败了,败了,败的那么荒唐。”旋即,江明佑却是叹了口气。

   多少年过去了,他做到了,麾下统领着江家军,武极一时。可他又没做到,养了这支军队千日,却在一时之间因愚蠢的急功冒进而白白葬送掉了。

   “没事,没事,只要人还在,只要人还在。”

   江白心疼地抚摸着爹爹伤痕累累的脸,这个曾经细心教她如何才能握稳刀刺准敌人的人,此刻却再也连刀都拿不稳了。

   “无妨,你不用安慰老夫,败了就败了,还能叫赢不成?想那建奴,现在应该已经围了城吧?”江明佑语气严肃起来。

   “回将军,是的,建奴大军于今日午时兵临城下,在申时完全包围了整座县城,幸而在此之前我们的两批斥候已经派出去向朝廷求援了,每个人都带着三匹快马,日夜轮换的话三日后就能到了。”

   江白起身,极为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语气也如同江明佑那样严肃起来。公事和家事,她向来都是分清的,此刻她就是他的下属,他就是她的将军,不存在亲情一说。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方照晴也是上前一步,行礼,条条有序地道:

   “启禀将军,城防方面,外城和内城都已经按照之前的兵棋所推演的预案修筑着,城中所有能动的民夫匠人们都被征调起来修筑防御工事。所有士兵都被动员起来,按兵种驻守在城内关键的路道,粮仓和水井处,城墙日夜轮防,以一夜三换的频率防止建奴的偷袭。火炮兵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戌时炮兵向建奴阵营打了几次炮击以做震慑。

   “同时营中也派出了夜不收去探建奴的底,得到的消息是,这次建奴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面临一场硬仗了。

   “至于县衙那边,则纯粹不管事,县令老爷忙着将银两装上车,已经将城防都全权交给了我们。余下的城中百姓,都按户籍册里记录在案的挨家挨户排查了一遍,还真发现了几个埋藏不久的建奴细作,不过都咬毒自尽,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死了。眼下全城宵禁,街上都有兵丁在巡逻,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小事,属下也协调相关人员做好了。”

   方照晴口齿清晰地说罢,后退一步。

   “另外,城内所有粮铺的粮食都已经被强行征用,由您的亲军掌握着按需配发,否则这些商贾们只会乘机哄抬粮价。”

   旋即,他又补充道。

   “嗯,不错。”江明佑点头。

   “将军,只是……”江白还想说什么,却是难以启齿。

   “还有么?想说什么就说吧,扭扭捏捏可从来不是你的性子。”

   江明佑在心里盘算着兵力和县城舆图,这些后生做的,与自己所想出入不大。建奴不善攻城而明军善,只要坚守到援军来,这未尝不是种机会。

   “是密道的事,小姐担心朝廷不会派援兵,或者说即便来了,也会被建奴被打得落荒而逃,以至于我们落得孤军奋战的地步,所以一个时辰前,她已经下令秘密集中全城百姓和将军族中的家眷,由士兵护送着,分批次出城逃难了。”

   一位年轻军官上前行礼,接下江白的话,道:“目前已经送走了十批左右,每批五十人,算上带队兵员则是五十四人,因为密道的隐蔽性,只能在夜晚送人,所以预计还需要五个晚上夜夜相送,才能全部送走。

   “这还是不出乱子的情况下,但愿如此。”

   他恭敬地说罢,也是退下了。

   “唉,也罢,也罢,就这样做吧,真打起来,死伤最多的还是百姓,能多送走一些是一些,也好减轻军中的辎重负担,能坚持久一些。”

   江明佑听完,合上眼,叹息,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江白的担心不无道理,朝廷和那些武官之前可不就干过这种烂事么?

   崇祯四年的大凌河之役,祖大寿部被皇太极亲围城中,前去救援的明军几千人竟是被皇太极两百亲兵打得一溃千里,几次下来竟是加起来白白送掉了近七八万人,到最后城中惨如人间地狱,一片“炊骨析骸,古所未闻”的悲壮之景。

   以人骨为柴,人肉为食,三万关宁军饿死杀死近半数,这是何等景象?

   江明佑爱读史书兵书,每每读及此处,都不禁泪沾衣裳,大凌河的惨剧,绝对不能再于大明的土地上发生一遍,似五胡乱华的惨剧,也一定不可再度重演。

   江明佑自认做不到岳飞,文天祥,卫青那种程度,但世间好坏他自有度量,他这一生,行军多年从不贪污,军饷粮饷从不克扣,还拿出江家祖上大半基业练军,虽然这世道里清廉反而成了种过,导致他处处受官场排挤,升职无望……可他已问心无愧了。

   他知道江白也是如此所想。

   “如此说来,我们最少要坚守四天。”

   江白神色凝重,今天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便已经让她感受到了那些建奴的危险,如果不是自己出其不意突袭那白甲骑兵,谁胜谁负还真难说。

   “属下定当尽力而为。”方照晴看了眼将军,拱手刀

   “末将定当尽力而为!”所有军官将士都拱手喝道。

   这时,门开了。

   “将军,冒昧打扰一下,城中那几个西洋来的弗朗机人想要见您,说是有急事,他们现在就拖着行礼在门外等候。”

   这时,一个全身披着黑色轻甲、腰间挂着苗刀的中年女人大踏步走了进来,声音洪亮道。

   说是中年,可她的声线与青春女子一般无异,一样铿锵有力。她曼妙的身形也是如少女一般美好,黑甲非但不显累赘,反而将她那魔鬼似的身材勾勒地淋漓尽致,让一众军官都是心中动容。

   她束着高高的黑色马尾,马尾如同剑一样垂颈而下,垂在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柳曲线上。

   她戴着黑白两色的京剧鬼面,所以真实的神色在面具遮掩下看不清,只能让人依稀瞥见一抹绯红的眼影,还有那犀利到能把人心都看透的目光。

   她走路很快,带起一阵没有什么味道却莫名让人觉着典雅的风,她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长刀一样,令人不愿意直视,不愿意靠近,好像只要稍微离得近一些,就会被割伤了一般。

   她从不轻易露面,所以见过她真人的人寥寥无几,但营中上下,满城内外几乎没有人不听过她。

   ——江家侍卫,江白的贴身护卫,仇玄机。

   而在大明以南的地区,尤其是在一些走南闯北的大镖局里还有江湖道上,她更为人们所熟知的名号,是那些走镖人口中的“鬼女”——见字思人,人如其名,形如鬼魅一样的女人。

   海贼们有船自是不怕她,可到了陆地上,山贼盗匪遇见她押镖的马队都得再三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在她还开着镖局当着老板娘年入千万银两的时候,从皇亲国戚到平头百姓,从流寇反贼到西洋海商,无不在她的交际网里,她用人情世故和金钱名利网住了很多道上的和不是道上的人,而她就是蛛网最中央的那只毒蜘蛛,黑寡妇。

   有商客非她不押镖,有情种非她不娶妻,有武者非她不切磋……一切的一切,只因她武艺高强、貌美如花、擅长潜行且一诺千金。

   她一生中押镖百余次,也仅失手过一例而已,押镖押到这个程度,已经足以让其他镖局都黯然失色了。

   有人说她可能是当今天下最贴合说书人书中“大侠”称号的人,飞檐走壁胜似闲庭信步;有人说她能悄无声息地绕开禁军翻进紫禁城再完好无损地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也有人说她的话比金子还真,比定海神针还硬……

   有关于她的传言在客栈和镖人中流传开来,同样的事例能被不同的人传出不同的版本,故事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繁多……虽以添油加醋居多,却也得以看出她的威名,至少十分里,五分可算实名。

   可就是这么一个奇女子,在自身威名最胜、镖局生意最好的时候,忽然就弃镖不干了,只因那场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手。没有人知道经过和原委,只知道她失手后,就消失了整整一年,连旗下镖局也是放任自流,整个人都像被抹去了一样。

   人们再次看见她时,她已经成为了江家的侍卫,被江将军聘来专司江家小姐的安全,这其中的经过和原委,也同样无人能说清。

   江白短短半生中遇到的危险不多,都被这个她看不透的女人挡了去,从暗器到下毒,她总能快凶手一步。

   江白也不知道爹爹是如何请到她的,人们暗自里都说,江家大将军对她许以重金,以金钱收买了她,也有人反驳说,仇玄机走镖多少年,富可敌国,会看上你一个清廉武夫的“重金”么?肯定是私下里绕过

   流传最甚的版本则是老生常谈的——美色,说什么江明佑天神巨根,老当益壮,夜御仇玄机百次而力不竭精不尽,简直干柴上烈火……吧啦吧啦之类的下流淫词,听得江白勃然大怒,一度拔剑就要去酒楼大砍特砍把那些嚼舌根的全部拔了舌头,还是方照晴死命抱着她才劝住的。

   不过……眼下看仇玄机看着爹爹的复杂眼神,江白对二人之间的关系竟是能猜出一二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到那个程度吧?娘亲可是还在天之灵看着啊……爹爹你怎能……你可不能……

   江白心里一时胡思乱想,好在她赶紧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都投入到眼下凝重的战事上去,现如今,可不是分神的时候。

   “哦,仇姑娘来了啊,既然那些弗朗机人有事,就让他们进来吧,多年来这些异邦人为我大明尽心尽力,虽然是按利行事,公平买卖,但值此关头,老夫也想当面道谢一番。”

   江明佑却只是看了仇玄机一眼,便挥手淡淡地道,没有在意她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遵命。”

   仇玄机利落地出门去了,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快,四个金发碧眼的弗朗机人进来了,他们两个男人,两个女人,最大的三十多岁,最小的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们没有像其他来大明的西洋人那样入乡随俗穿上汉服明袍,而是一直穿着独具异域风格的家乡服饰。

   厚厚的棉服下,两个男人都是一身西洋探险装,带着短筒棉毛,都戴着眼镜,其中一位耳朵上还别着支老旧的羽毛笔。

   “贵客登门,恕老夫无法起身迎接了,诸位此行是要回哪里?你的故乡‘葡萄牙国’么?”

   江明佑微笑着问,没有这些弗朗机人全力帮助,仅靠朝廷的铸炮师傅和训练方法,江家军的炮手是不可能培养起来的,至少不会连发射炮弹最基本的科学知识都不知道。

   “不,不,将军,这两位女士是葡萄牙人,是贵国口中的大弗朗机人,而我和马修,则是西班牙人,是小弗朗机人。”

   耳朵上别着羽毛笔的约翰逊无奈解释道,好几年了,这位他颇有好感的东方将军,依旧分不清他们四人的国籍么?也许在这些明人看来,所有西洋人都长的一样?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猜对了,却只对了一半。

   在在场众人尤其是火气旺盛的男人们看来,西洋男人确实区别不大,无非一样的高挺鼻梁,金发碧眼,体毛浓密,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气味。可那两位“女士”差别可就大了:

   露西亚身形娇小,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厚重长袍里,只露出一个留着漂亮金黄色短发的鹅蛋小脸蛋,正眨着水灵灵的蓝色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那双瞳孔很清澈,令很多男人都想到了夏天最晴朗的天空。

   露西亚的脸蛋很白净,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寒风吹挂的寒冬还能保持这种很多江南女子都达不到的温润的。她的短发发尖如同麻花那样一弯弯卷曲着,配上略微有些雀斑的脸庞,就如同一件精致的陶瓷娃娃那样惹人爱怜,在她面前,扬州老鸨们高价豢养的扬州瘦马们也会失色一分。

   露西亚骨架小,明明已经是近二十岁的年纪了,一眼看起来却还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似的,站在几个弗朗机人中间,不像他们的同伴,倒更像是谁的小妹妹或女儿似的。

   旁边的另一位葡萄牙女人丽塔,则刚好与露西亚相反。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均匀分布的五官在烛光的阴影下显出无比的深邃。

   丽塔鼻梁挺翘,脖子修长,个子高俏,她长长的头发也是众弗朗机人中唯一不是金色而是红色的,如同火焰一样明丽的红色,此刻两股柔软的发辫从棉帽和脸颊的缝隙中留出来,趴在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之物上。

   丽塔最令人瞩目的,就是发辫后,那两堆看上去就令人永远忘不掉的奶子了。

   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袍遮挡,那尺寸巨大到能把很多男人脸都全部埋进去窒息掉的奶子,还是会顽皮地在衣物下勾勒出它们的圆润轮廓,个别眼尖的人甚至都能隐约看出乳头的细微形状来。

   两对奶球从丽塔慢慢走进来时便上下晃动,在她停下后更是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而起伏,让人只是看一眼便可以想见当她脱了衣服后,奶球上会荡漾出何等何等迷人的滚滚肉浪。

   这样的巨乳乳缝中本该伸进去一只懂得如何玩弄它们的手,或者一根滚烫的不可名状之棍状物来,此刻却夹着一枚黄铜材质制成的十字架挂坠,十字架上就是被朗基努斯枪钉死的耶稣——是的,丽塔是个教会的在职修女,来大明一是为了冒险或者说赚大钱,二就是追随前人的步伐,将“主的光辉与慈爱”洒在这富饶东方的土地上。

   想来十字架上那个叫耶稣的兄弟即便死掉也是有福享受了,因为丽塔的奶子太大了,好巧不巧将十字架顶端连同耶稣兄弟的头都挤了进去,让原本的“十”变成了一个“丅”来。

   不过目前看来,她最先能洒到东方人身上的不是主的光辉与慈爱,而是自己甘甜的奶水。

   丽塔只得尴尬而又不露神色地抖动身子,让耶稣的头从她的奶子中滑出来。可不一会,耶稣兄弟就顽强地承她呼吸的空档重新挤进去了。

   此时在场的人们还不知道,几百年后,人们会为露西亚这种小巧可爱的女性取一个好听的统称叫“小萝莉”,为丽塔这种成熟饱满的女性取一个霸气满满的名字,叫“巨乳御姐”。

   萝莉和御姐,她们就是这四人小队中的两位女性了,二女极富反差感地站在一起,仿佛将这世上的女性都演绎了一遍。

   “是这样的,将军,虽然我知道说这些很不合适,但眼下贵军被困,城邦被围,我们也要走了,希望可以借用一下贵军的秘密通道,而且越快越好,最好子时之前就能出发——当然,我们弗朗机人从不做白得好处之事,那样是没有信誉的。”

   马修接过话题,用比约翰逊标准百倍的明国话挤眉弄眼地解释道,生怕这些明国人听不清或者误解了他们的意思。他的父母是万历年间跟随利玛窦大人来华传教的天主教信徒之一,所以这个自幼长在大明的,拥有意大利与西班牙双重血统的混血儿,汉文自是出奇地好。

   马修继续挤眉弄眼道:

   “作为等价交换的报酬,我们会留下我们所知道的最新最好的铸炮技巧,它们能帮助贵军在对抗鞑靼人的战争上赢得胜利,我们还会留下比贵国那些兵书上更精准巧妙的铳枪图纸,这些东西我敢说全大明,也只有Macau那边才有。”

   “当然,鉴于我们是四个人,且都会使用火铳,也可以帮助护送百姓们,替贵军省下四个士兵的位置,省下四个战力——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马修摊手,碧蓝的眼神如同海一样明亮,长长的金色胡须微微颤抖。

   “呵呵。”江明佑却是摸着胡子,笑了起来,江白和方照晴等人也是抿着嘴笑。

   “怎么,还不够么?我还可以把我的小地球仪送给您的女儿,江,包括一本主教签了名的《圣经》,不过《坤舆万国全图》可不行,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约翰逊有些急了,转头去拉拢江白。

   他们可是听说过那些鞑靼人的凶残,几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就是在那位汗王带领靠着骑兵从草原上一路西进打破了欧洲的安宁,对他们在与明王朝的战争中犯下的罪行也是有所耳闻,那些鞑靼人甚至将已经投降了的明城还屠戮一空。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二者好像没有什么联系,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跑路的心。

   “约翰逊先生,非也,今日就算不留下什么东西,我们也会优先送你们走的,将军是希望你们能将那些知识带给更多的明国人,和利玛窦先生一样,如此就够了。”

   方照晴笑着解释道,一时间,建奴大军兵临城下的危机感和血腥感被冲淡了不少,众将士心中也没有最开始的那股紧张了。

   “啊,自然自然,从这里到广州的路上,我们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留给大明的,毕竟这里也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四人皆是大喜。

   “目前来看,队伍应该已经到了第十二批,虽然最开始送走的第一批百姓们还需要好几天才能完全走出密道,但这不影响什么,你们可以走第十三批。”

   一直沉默寡言的仇玄机道,密道相关的事宜,江白都交由了她在操办,因为最开始,这密道就是在她建议下开挖出来的。

   北方的土很硬,想要在不易被敌人察觉的低下挖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密道简直难如登天,但也因此不容易垮塌,不容易被敌人发现,所以仇玄机坚持这样做。

   最终,这个镖女用她常年走镖养成的警觉性,和提前几年的远见,救下了很多人的命。

   “嗯,事不宜迟,那就快快去吧,以免夜长梦多。”江明佑点头,“一路走好。”

   “跟我来。”仇玄机领命,最先踏出门去了。

   “再见啦,我的明人朋友们,愿你们的国家安好!”四人匆匆道别,急忙出门了。

   “Atélogo。”

   方照晴学着这些洋人的方式,以一句标准的弗朗机语挥手告别。过去几年,他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

   “Atélogo!”

   江白也是挥手,目送着几人在仇玄机和几个亲卫带领下渐行渐远,最终没入风雪。

   “诸位也都各司其职行动起来吧,今时今日,城中军民安危,就靠诸位了。”江明佑望着空荡荡的右臂,鼓励道。

   “是!”众人鱼贯而出。

   而这时,呼啸声划破天空,建奴对县城的第一次炮击,也开始了。

   【2】

   “密道仅供一人通行,因而两人在前领路,两人在尾殿后,所以百姓按照长幼之分男女之分走在中间,小娃娃优先走。

   “所有人都一律在嘴里塞上布团,脚上也必须缠上棉花团或者任何能放轻脚步的东西,如有违抗者,杀无赦。

   “所有人不准大声说话,喧哗,通道离地面不是太深,你的声音会害死所有人,违者,同样杀无赦。

   “所有人携带五天的干粮,一袋水壶和五张大饼,你们要用这些东西逃出生天,所以不要浪费,慢慢吃。如果水喝完了,就在壶里接上你的尿水,暖暖手的同时还可以留着后面喝。

   “当然,如果嫌脏,大可尿给有需要的人。

   “想大便的,通通拉在裤子里,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拖慢所有人的动作,迟则生变,谨慎为上……你跟我说臭不臭?荒唐,你都喝尿保命了还在乎臭不臭?

   “密道中每隔一段距离便留有相应的通风口,所以禁止使用火把和任何明火,一是为了防止暴露——在黑夜中一丁点火星都比烛火还显眼,你们会引来狼群,更大的可能是引来建奴。二是为了避免消耗不必要的空气,以前修筑密道时就有民夫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而窒息死亡。

   “密道的墙壁上设有特殊的标记,按照标记的指引前行就可以了,领头的人必须要注意走对路,不然会引着所有人走进岔路里,那些岔路要么通向河边,要么是个死胡同,总之走错一次,你的小命就基本交给阎王爷了,至于死不死,全看他老人家想不想收你。”

   “还有……”

   ……

   城内,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仇玄机正向着第十三批逃亡的五十号人提醒各项事宜。人群里面大多都是些小娃娃,仇玄机不确定他们听懂了没有,但时间不等人,重复了一边后她便安排众人进入密道。

   重点是那四个手持刀剑和火铳的弗朗机人,只需要他们听懂就好了。

   “好了,就是这些。”仇玄机说完了。

   “放心吧女士。”约翰逊蹭地一声将细剑入鞘,他将带头开路。

   “嗯。不要睡着了,在冬天,一旦睡着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现在,去吧,一直走下去,走出去,离开这里。”

   目送着百姓们陆陆续续地走进密道,在最后一个手持火铳的修女丽塔离开前,仇玄机重重嘱咐道:

   “请务必保护好他们。”

   “愿主护佑,我会尽力而为。”丽塔凝重地点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旋即她也走入密道,消失不见。

   【3】

   密道之中。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露西亚用手指头戳了戳走在她前面的小女孩,她的身后,就是手持铳枪的丽塔,这密道有些矮,所以身形高挑的丽塔不得不低下头走,以免帽子给那些死死嵌在土中的碎石子划破了去。

   露西亚就没有这种顾虑,加上这一段还没有出外城,所以她想借机和前面的明人女孩聊聊天。

   “林小丽。”女孩老实巴交地承认,猛地吸了口鼻涕。在黑暗中她只能隐约看见通道和前人的轮廓,声音都小心翼翼。

   “哦,出去后你想做什么?”露西亚的汉话很标准,林小丽丝毫听不出来她不是大明子民,反而觉得后面这个姐姐的声音好甜好甜。

   “……”

   林小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城中的流民,全靠江府的救济才没冻死,现在被这么一问,脑子就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了。

   “好吧,那就出去再说,现在,一直安安静静地走,不要停下。”露西亚讨了个没趣,只得安慰,身后的丽塔已经再用火铳提醒她不要说话了,这场并不成功的聊天以失败告终。

   “嗯。”林小丽轻轻点头,塞好布团。有身后的姐姐跟着,莫名地,她忽然就觉得不害怕了,感觉很安心。

   【4】

   “主…主子,您看这大冬天的,哪儿来兔子窝啊,兔子早就跑了,要不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后奴才把闺女叫起来给你爽一爽……”

   张三斤牙齿都咯咯发颤着揪住察伦泰的衣领,几乎是哀求着说出这些话来。

   这倒不是他敢对这个主子不尽心,而是在冬天北方的夜里,天实在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他双手双脚都已经开始麻木一片僵硬不听使唤,他怕再陪着主子这么闹腾下去“打几只野兔开开荤”,兔子还没瞥见影呢,他就得先给冻死了。

   “你这狗奴才再啰里啰嗦,老子就割了你的球喂狗!”

   察伦泰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他的力气很大,推的张三斤直接翻在了地上,两条手臂跟折了似地疼,火辣辣地疼。

   “张三斤,你的意思是你不叫,你女儿就不会陪我们睡么?”

   旁边的多兰笑着道,魁梧的声影被黑暗勾勒出一个轮廓。这种黑天气,超过三四米张三斤就完全看不清了。

   “怕个球,老子们都不怕你还怕?”哈格伏在地上,寻找着兔窝的踪迹,他的视力很好,在夜里看的比很多人都清楚。

   “抓不到兔子,那就割你婆娘的奶吃。”察伦泰阴阴笑道。

   张三斤立刻收住嘴,不敢再说什么,畏畏缩缩地背着竹篓,也学哈格半趴在地上找起来,尽管他都不知道兔子窝长啥样。

   察伦泰他们当然不怕,他们身上都穿着之前从富商那里抢来的裘皮大衣,就是抱成团在这夜里睡一晚上也不会死,而自己就不一样了。

   昨天围了明城后,察伦泰这这一组牛录就被分到了明城的后方来,防止明军增援和城内的求援。虽然没有了从正面强攻的性命之忧,但每个人的补给也大大减少了,他们只能

   今天鞑子们截了好几个城内出去送信的兵丁,连人带马都叫他们给分着吃了,张三斤连啃骨头的资格都没有,骨头那是给鞑子的大狗吃的。

   主奴几人就这样在无边夜色下寻找着兔子窝的踪影,很快寻到了几处不起眼的小土丘旁边,找了半天也没有活物。

   “张三斤,滚过来背东西。”三人一无所获,都是有些气恼,当下招呼张三斤,准备乘着夜色摸回营地。

   “哎!奴才这就来!”

   张三斤贴着土丘慌忙跑过去,却被什么东西跌了一脚,摔在了地上。

   “呃……”

   张三斤呻吟了一下,想撑着土丘的边起来,却按了个空。

   “一个……洞?”

   张三斤喃喃自语着,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奇地向洞内看去。刚刚那一下,他好像听到了……细微的叫声?

   夜色朦胧,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瞪得大大的、充满惊恐的眼睛。那好像是个小女孩,正在洞里紧张地看着自己,张三斤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孔呼吸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

   他有点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了,试探性地拿起叉兔儿用的叉子,向那女孩戳去,洞口很小,插进叉子后,就只能看见女孩的半个脸了。

   “活人?”张三斤小声问。他无比费解,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兔子窝里会藏个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料女孩却在叉子碰到自己额头的瞬间吓得尖叫起来,嘴里的布团都掉了出来,引得察伦泰几人都听到了!

   然后是炸雷般的枪声。

   砰!

   “啊!!我的耳朵!耳朵!!”

   张三斤慌忙后退,捂着被弹丸打掉的半只耳朵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他感受不到右耳朵了!就在刚刚一瞬间,洞口内不知哪个杂碎开了枪,差点把他的头都给打成稀巴烂!

   刺鼻的火药味涌出洞口,呛地张三斤一时无法呼吸,肺都像是要烧起来。

   “啥情况?!”察伦泰一脚踢开张三斤将火铳对准洞口,里面的人却已经跑的没影了。

   “密道!”察伦泰笑了起来,兴奋到面容扭曲,“是汉狗们逃命的密道!往东南方向去了!快回营!让大伙集合!”

   旋即他抬起火铳,向天扣动扳机。

   哈格和多兰也是飞快往大营跑,枪声彻底唤醒了这篇沉寂的原野,还有原野上那些留着老鼠尾巴鞭的建奴们,营地里已经有耳尖的家伙听到枪声,开始明火往自己这边赶了,让远方的营地遥遥看起来如同一条逐渐亮起来的长龙。

   寂静的平原,苏醒了。

   【4】

   在那铁叉子就要刺到林小丽眼球的瞬间,这个哆哆嗦嗦的小女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吼起来。

   情急之下,露西亚容不得思考一把撞开她,旋即闪步冲过去将火铳对准坑洞外的人影,扣下了扳机!

   轰!

   在呛鼻的火药味和震耳欲聋的枪声中,那人影大叫着向后倒去。

   “鞑靼人!快逃!别停下”

   露西亚一把扯下嘴里的布团,使劲去推面前的林小丽,丽塔则贴到洞口旁边,举枪断后。

   密道里慌乱一片,枪声和吼叫声在洞里穿出很远很远,整条黑黝黝的密道都如同炸了锅那样嘈杂起来!

   “鞑子来了!”

   “我不要死!”

   “啊啊啊!赶紧走啊!”

   “额要回去!额要回城!”

   “娘……”

   ……

   一时间,大人小孩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交错回想在狭窄的密道里,震得人耳朵生疼,每个人都喊着鞑子来了快逃命,每个人都使劲去推面前的人想赶紧往出跑,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踩踏,一个小孩被活活踩死在了这幽长的通道里都没有人发现!

   “安静!大家都安静!别出声!别出声!那样会引来鞑靼人!”

   丽塔也是大吼,和露西亚在黑暗中一起安抚面前的百姓们,可她们的声音太小了,如同泥牛入海般被淹没在这些明国百姓植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里,完全无济于事。

   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跟着人群跑起来。

   很快,跑着跑着,丽塔和露西亚以及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头上的整座大地都渐渐震动起来,如同有千万匹烈马在他们头顶奔腾而过,震得密道里都是簌簌掉落的灰尘,让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更加看不清了。

   然后是鞑子们乱七八糟的叫声,车轱辘的滚动声,甚至还有炮弹的轰鸣声,隔着厚厚的土地也清晰可听,如同地府的丧钟那样,将每个人心中最深的恐惧都给敲了出来!

   “他们来了……”丽塔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慌忙之中,她的衣服已经被磕裂了几处,此刻衣服之下,淋漓的汗液正顺着那对乳沟流淌,又飞快被寒冷黏在衣服上。

   露西亚一边跑一边在惊惧之中抬起火铳,对准头顶,仿佛这样就能把鞑靼人们都给吓跑,救下所有人的命来。

   大地都颤动着,如同一张疯狂跳动的牛皮鼓,她们正处于着鼓面之下。

   忽然,地面上所有的声音,都静了。

   密道里不知所措痛哭流涕的百姓,也渐渐地不出声了,诡异的气氛就这样笼罩了所有人。

   轰!

   下一刻,炮弹在轰鸣声中砸落!露西亚亲眼看见前方的洞穴如同一块奶油蛋糕那样被砸开,在明亮的火光中密道都坍塌下去!

   几个孩子被掉落的坚硬土块死死压在下面,瞬间爆出几团浓郁的鲜血,如同猩红的血花那样在火光中绽放开来!

   有人半个身子都瞬间不见了,手臂却还像从石头缝里长出的杂草那样挥舞着,断肢和滑出肚子的内脏一起啪踏踏掉在地上,让火光成为那些倒霉鬼面前的宏大背景,也让他们脆弱的生命成为这背景渺小无助的剪影!

   更有几个直接被不知是弹丸还是碎石或者其它什么尖利的东西斜斜削掉了脑袋,那几人的脑壳顿时像碎裂的西瓜那样炸开了,断裂迸射的头盖骨在破开眼球破开唇鼻的同时将那人大半张脸都撕裂!

   而后半颗还算完好的毛球在从脖子上飞起来的头上爆成牛奶一样浑白色的黏稠汁液,与飞快被高温蒸发掉的鲜血一起泼洒在密道的墙壁上,泼洒在幸存者的脸上,也泼洒在他们的心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群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秩序被这极其血腥的一幕瞬间冲垮,有人不顾火焰直接冲了过去,有人则把身边人推过去挡住被砸开的洞窟,更有人见前面行不通,竟是向反方向跑过来,你推我搡前拥后挤造成密道拥堵一片,每个人都在咒骂和痛苦声中困在一起,动弹不得!

   “出去!出去!”

   “狗日的,别挡着我回家!”

   “鞑子还有炮!鞑子还有炮!”

   “我要娘亲……呜呜呜……”

   “你踩到我的头了!啊!”

   ……

   “别慌!别慌!”

   露西亚刚要举枪维持秩序,就看见一根铮亮的钢叉从洞窟外插了进来,尖锐的叉尖将刚才还和她说话的林小丽捅穿了脖子!

   “啊!”

   “哈哈哈哈!抓到一个!是个小崽子!”几个鞑子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边缘,其中一人手持钢叉,就要将林小丽给叉出去!

   “噗嗤……噗嗤……”

   钢叉直接刺穿了林小丽的喉咙,让这个生性怯懦的女孩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想说什么,可口中却是吐出了大滩大滩的血块,喉咙如同漏了气那样发出骇人的嗤嗤声响!

   逃生的本能让林小丽死命用双脚双手撑着蹬着墙壁,不让他们将自己给叉走。可这样做却加速撕裂了她脖子上的贯穿伤口,很快,林小丽的头颅无力地向肩膀上倒去,半截断裂的器官刺破皮肉从她下巴下方钻了出来,喷涌的鲜血如同泉水那样自下而上淹没了她布满恐惧的脸,也将那渴望求生的瞳孔血红一片。

   “这杂种真有力气!是条母的!”洞口那鞑子更兴奋了。

   “我来!”

   旋即,第二杆第三杆钢叉插了进来,一根刺穿林小丽的胯下,将那还未发育完全的阴唇阴道连同肠道一起刺穿,从屁眼中钻了出来!一根则稳稳贯穿她的肚子,擦着脊椎骨穿出,那人拧动钢叉,于是林小丽的肠脏瞬间被搅地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林小丽再也没有力气了,三人一齐用力,在鲜血和刺鼻的血腥味儿中将她拖了出去,将她的身子都撕成了三段。

   鲜血沿着洞口边缘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了

   露西亚脸上,直到她浑身都是那女娃的血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完全傻掉了。

   有小孩慌不择路,竟然想从洞口中爬出去,然后就被鞑子狞笑着砍断了十指,又被一钢叉叉了出去,削掉了脑子。

   如同叉兔子那样。

   这条本该逃生的密道,此刻,成了再也过不去的鬼门关,或者说……地狱之路。

   “跑!”

   丽塔最先反应过来,随手放了一枪,拉起露西亚转身就跑。

   可这只是这场密道屠杀的开始。

   很快,接二连三的炮击打垮了半数密道,无数鞑子晃动着用钢叉和手中能拿到的任何尖锐兵器向洞里捅来捅去,不时有逃亡的大人或是小孩被一柄长刀削开脑袋,或是被砍刀切断肩胛,又或者被流星锤直接将整个头都砸塌下去砸进身体里……

   很显然,他们并不急于直接下场杀死所有人,而是享受这种虐杀的乐趣。

   有鞑子推来土车,将大量泥土往坑洞里倒去,他们也嗷嗷乱叫着挥动铁锹,将坑洞里没来得及逃走的倒霉鬼生生活埋,露出头的就一铁锹拍下去,脑浆子飞溅,完全埋了还没死的就上钢叉长矛乱刺,直到泥土都被血染的暗红一片。

   有鞑子找准通风口把几桶酒或是干了的猪油泼了进去,扔进一根火把后嬉皮笑脸地跑着躲开。

   他的嬉笑,在洞中的人看来就是滔天的绝望!火焰遇酒遇油疯狂燃烧,迅速将坑洞内本就贫瘠的空气消耗一空,不少人身上还没沾上火苗,就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咳咳!咳咳!”

   他们竭力张口想呼吸,却怎么也吸不进空气,反而被浓郁的黑烟灌满了肺部,在肺部的灼烧感和鼻腔的刺痛感中无力地倒下,身体挺的笔直。

   有人临死,还在奋力向反方向爬去,手指都深深扣进坚硬的土地里,指甲崩飞,指头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热浪中,他的皮肤如同被融化的蜡那样层层蜕下去,滋滋冒着泡的人油遇火,更助火势。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飞速远离自己,抛弃自己。

   “你会烤么你?”地面上,有鞑子不信邪地问,那些酒就是他的。

   “看着吧,我额娘烤红薯时就是这样烤的,烤活人应该也差不多,等会把土刨开,挖出来就能吃了,吃起来和猪肉差不多。”

   放火的鞑子一脸笃定,挥手让后面的包衣奴才搬来一块石头,堵死通风口,进行门烤。

   “信你一次,到时候我要吃最小的,得加盐。”那人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袋盐巴。

   不一会儿,移开石头后,坑洞内的惨叫声和咳嗽声就静了下去,浓浓的黑烟中,隐约飘出一股烤肉的香气来。

   而因为密道很长,很长,有的鞑子见前面的人都玩地差不多了,就跑远一些,在靠河的地方来回打着冰水泼进密道里。

   密道里还活着的人们刚经过恐惧和逃命,正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冷不防被泼了一声刺骨的冷水,当下就有不少直接猝死,或是休克,或是放弃了逃生的希望,呆呆等死。

   他们的身体是最完好的,砍下头,能换一些赏,是一些赏。

   也有偶尔跑上地面的孩子,他们是队伍里活的最久也是最煎熬的人,那种眼睁睁看着玩伴或是父母死去的折磨感令他们疯了一样地跑,因此他们很快被鞑子骑兵发现,然后在骑兵骑着马大呼小叫的欢呼声中被围着跑。

   骑兵如同逗绵羊那样将那些明人孩子们挥来喝去,满意地看着他们在恐惧下嚎啕大哭,精神崩溃,走投无路,如同丧家之犬。

   而后,骑兵们便扔出绳索,套在孩子们脖子上的同时,相互比赛谁扔的远还扔的准,一击命中的骑兵往往能得到其他鞑子的喝彩。

   骑兵们猛地一拉绳子,孩子们便应声栽在地上,死命用手去扯脖子上的绳套,脸都因缺氧的痛苦而涨成了紫黑色。这时候,骑兵们就会挥打马鞭,让马在高速奔逃中将那些孩子们拖在地上前行,颠簸之中,有人被生生勒碎了喉管,有人整个头都被扯了下来,也有人翻来滚去,脆弱的身子如同泥巴那样散开。

   几圈下来后,谁绳索里的明人孩子最完整,谁就是这场魔鬼比赛的冠军。

   也有些倒霉的家伙明明躲过了那群以人命为乐的魔鬼,却还是逃不过死亡。

   带队的马修和约翰逊就是这种倒霉鬼,被上帝抛弃的可怜儿。

   “该死,死路一条!该死!”

   当约翰逊发现自己跑错路的时候,为时已晚。面前是条死胡同,完全堵死的那种,而他已经不可能往回跑了,回去就是那些该死的鞑靼人,他亲眼看见一个小女娃被他们拦腰砍断。

   “该死!该死!”

   他发泄似地向着那堵墙开枪,弹丸接二连三打了过去,如同一根钉子那样死死嵌进了墙壁里,再也取不出来。

   可弹丸嵌入的地方,却是缓缓裂开了……几到树枝一样的缝隙,渗出了……几股水流!

   “哦……天,”约翰逊后退一步,难以置信,“不,不,不不不,亲爱的,别这样……”

   很快,墙壁彻底被刺骨冰冷的河水冲垮冲垮,约翰逊猝不及防,被掩埋在了随水流而坍塌的松软泥土下。

   这个在挖掘之初本来是为了帮助使用者摆脱追兵和敌人的设计,此刻却在误打误撞之下,要了他的命。

   另一边。

   “上帝……天地万物的创造者,”热浪之中,马修抬着火铳转身,面向那飞快席卷而来火焰,面向那火焰中挣扎的众人,在已经变得困难的呼吸中喃喃自语:

   “怜悯吧……怜悯我们的灵魂吧……”

   他不甘地向着火焰扣动扳机。

   在弹丸出膛的刹那,火焰吞没了他。

   【5】

   “主子!察伦泰主子!这里有条汉狗!这里也有!”

   张三斤半是发疯半是泄愤似的的握住枪柄向坑洞内刺去,每一次枪尖抽出都能带起一股红到几乎发黑的滚烫鲜血,还有一声绝望的悲嚎。

   刺到他身体发虚,浑身都是溅到的血点也不停手。

   他必须表现自己对主子的忠心,哪怕下面是自己的汉人同胞们,也在所不惜。

   尽管他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和察伦泰他们跑散了,脑子里只剩下杀戮。

   “啊!”

   又一次戳击,坑洞里传来女子动听的痛吟,张三斤瞪着浑浊的老眼使劲看去,看见了一个金头发的小女娃。

   “上来……上来,上来!你给老子上来!”

   张三斤癫笑着拖动钢叉,在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握紧木杆将她向后拖去!在女孩半只胡乱挣扎的小白手伸出洞外的时候,张三斤笑的更欢了,她冒着这段坑洞随时有可能垮塌下去的危险,半只身子都跳下去,奋力将那个女孩推了出来。

   而这时女孩已经昏死过去了。钢叉顶部有倒勾的设计,被刺中的人根本无法凭蛮力挣脱。

   “你这婊子真有力气……呼……刚才你他妈叽哩哇啦说个球啊,听都听不懂……操,你这头发怎么是金色的……”

   张三斤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借助远方昏暗的火光,这才看清这个女娃的脸,一时不由得呆住了。

   真漂亮。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皮肤在黑夜里,比牛奶还白,白地直晃人眼。

   “不过还真好看,哈,察伦泰主子她一定会喜欢的……”

   张三斤见周围的鞑子都忙着虐杀的乐趣,没有注意到这金头发的女孩,就伸手,乘机在她胸前摸了一把。

   真软!比那个黄脸婆好多了!

   “主子喜欢了,就能放过我家娃娃了……”

   张三斤喃喃自语着。色心之下,他没有忍住,又摸了一把女孩的胯下,那里也是一样的软。

   然后又是一下。

   “你这批日起来,会是个啥滋味啊……”

   张三斤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寒冷,哆哆嗦嗦地掏出老肉棒,就要往女孩花白的身子上蹭去,往她那张可爱的樱桃小嘴上蹭去。

   可闺女的脸总是和这金发女娃重叠在一起,让他怎么也无法将肉棒插进去。

   “驴球……”

   最终,张三斤终究还是没有下得去手,他愁眉苦脸地骂了两句,穿好裤子,抱起那女孩,向营中走去了。

   希望主子得了她,能把闺女和婆娘放了吧……

   【6】

   一夜之后,黎明之前。

   当张三斤灰头土脸地回到鞑子营地时,女儿已经睡着了。这个点鞑子们都在休息,加上刚刚经历了一夜狂欢,所以没人来日她,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白天就不行,白天他根本过不来。

   “闺女,闺女,给,肉,肉,刚烤好的肉!”

   张三斤颤巍巍地将一块烤熟了的肉递给铁笼之中神志不清的张家闺女,小声叫醒她。

   “爹……”张家闺女迷迷糊糊地醒了,她好是艰难地松动鼻翼,才闻见肉香扑鼻。

   “女儿下面……好痛……”旋即,她以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哀求着。

   自她被鞑子像条狗一样从帐篷里拖出来扔进关狗的铁笼里后,过去一天,仅仅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内,走进这笼子里扑在她身上发泄兽欲的鞑子就有不下百名之多,任何时候她抬眼看去,面前都是躁动的人影。

   他们侵犯她,扇耳光,打奶子,踢下体,尿在她的头上身上,逼着她喝人血吃死肉,用钢钉穿透她的乳房,也放大狗进来日她……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下来的,只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么的残酷啊。

   “没事了,没事了,看,爹爹给你拿来了肉,香喷喷的肉,来来,快趁热吃,还有好多呢。”

   张三斤心疼地看着闺女,喂了她一口水。

   “爹爹吃……娘吃……”张家闺女却只是抿唇,她的嘴唇开瘪,都是被鞑子啃出来的黑血。

   “没事,你看,这一袋子都是,都是烤肉,你娘也有,爹爹等会给她送过去。”张三斤笑着举起手里的袋子,里面是几块烤熟了的肉。

   那是察伦泰高兴之下赏给他的,因为他带去的那个金发女娃。

   “真……好吃,咳咳,这是…猪肉吗?”张家闺女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生怕一口吃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张三斤不知道怎么回答。

   至于这些肉是什么身上来的……察伦泰就是放火的那个人。

   但是张三斤不敢说这是人肉,他现在只想让闺女吃些东西,好撑过这几天。

   主子那边,还没说会不会放了她们娘俩,他心里很忐忑。

   “是猪肉。”

   最后,他只能撒谎。

   “真好吃…以前咱家过年时…都吃不道啊……”

   张家闺女苦涩地笑了笑。

   “嗯,过几天就好了,过几天主子就会放了你们,到时候咋们年年过节都有猪肉吃……”

   张三斤一边说着,难受地背过身去,不敢面对女儿。

   他忽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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