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骆华风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身体恢复得很快，为了尽快治好腿伤，出院后他转到了旧金山的一家康复中心。

　　他让林路不用天天来守着并且准备新年过后就签离婚协议最迟在他开学之前搬出去。

　　林路听了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他回到餐厅继续工作，只不过下了班仍坚持去看骆华风。他无心去找房子，每天晚上都失眠。

　　后厨的工作性质特殊，一般是不允许请长假的。

　　骆华云考虑得周到，帮林路找了一个人暂时顶班，还好老板和主厨都同意了，所以林路还能回去工作。

　　林路对自己的取向一直很低调，平时他都是把戒指用一条项链串着挂在脖子上或者放在包里，从不参与同事们的情感话题，只有老板和主厨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但他这一请假，八卦在暗中迅速传播，几乎全餐厅的人都知道了他已婚而且是gay。

　　主厨喜欢骂人但是人品不坏，学徒级的手下里他很欣赏肯干活、能吃亏、悟性高的林路。

　　林路请假的时候有人想推荐熟人进来顶林路的位置，主厨都推了。

　　林路回去之后，大家表面上一切照旧，但总有那么几个人因为他请长假而心理不平衡，林路的取向正好给了他们做文章的机会。

　　因为林路的英文名是Lu，他们就暗地里给林路取了一个女生名字Lucy，并用这个名字指代林路开一些dirty玩笑。

　　不过他们一般都是自娱自乐，不会大张旗鼓更不会当面称林路Lucy，除了一个叫Rex的黑人。

　　Rex和林路年龄差不多，身材肥壮，不到一米八的个子体重有两百多磅，在后厨他是比林路级别高的初级厨师。

　　Rex在这里工作了四年，仗着自己资历深，对于低级别的同事一向不放在眼里，有时还额外对他们指派工作。

　　圣诞快到了，餐厅马上就要放长假，生意特别火爆。

　　林路在等待下一条工作指令的空隙快速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还来及喝第二口，Rex就走到备料区对他说：“Yo，Lucy，准备三个牛油果打成泥、一盒猕猴桃切丁、一盒樱桃对半剖去核留茎，动作要快。”

　　Lucy这个称呼引得旁边几个同事互相递了递眼色。

　　林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愤怒冲开了整个身体，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让他跳上工作台，单膝一跪，左手扯过Rex的后领，右手反抓一把厨师刀，右臂勒住Rex的脖子把刀柄抵在了Rex的颈部，然后他松开左手从Rex的腋下穿过箍住Rex的胸腔制住Rex的移动，几乎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

　　林路转动刀柄，语气无畏：“别动，这是你的颈动脉。如果你了解给牲畜放血就会知道，这里出血的话，最快10秒就能毙命。”

　　Rex立刻恐惧起来：“你要干——”

　　“闭嘴，”林路打断了Rex的话，“前两次你叫我Lucy，被我纠正后你说是口误。如果还有下一次口误，抵在这里的就是刀尖而不是刀柄。现在，请你保证以后不会叫错我的名字。”

　　“我保证！”

　　“请说清楚，保证什么。”

　　“我保证以后不会叫错你的名字。”

　　“请说大声一点。”

　　“我保证以后不会叫错你的名字！”

　　“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是有尊严的，为了捍卫我的尊严我可以拼命，你懂吗？”

　　“我懂！”

　　听到Rex的回答，林路松了手，Rex马上撤到几米之外。有人吹起了口哨，给林路点赞。

　　主厨和他的助手冲过来问是怎么回事，两人分别把林路和Rex拉到一边询问情况。

　　主厨斟酌之后，让林路和Rex回去继续工作，并把他们隔得很开。

　　下班之后，主厨把林路和Rex叫到办公室，严肃地表示如果有下次立即双双开除，然后把林路和Rex各打五十大板，骂完这个骂那个。

　　Rex听到了这辈子最精彩的骂人词汇而且还不带重样的，忍不住大笑起来，林路受氛围感染也跟着大笑，接着主厨自己笑了起来，三个人像傻逼一样笑了半天。

　　但最后主厨的惩罚却让林路和Rex笑不出来了，除了罚款，两人还要承包下班后整个后厨的大扫除，一直到圣诞放假。

　　餐厅管理严格，后厨的每个人随时都要保持自己使用的台面干净整洁，但没有一个人喜欢大扫除：吸完地之后，冰箱内外、灶台、工作台、搁架以及其他厨房设备的表面全部都要用消毒水洗一遍、清水冲一遍、再擦干，地上要用清洁剂刷洗、再用水冲、再拖干，每一天都让厨房焕然一新。

　　“天啊，大扫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能会杀了对方！”Rex哀嚎。

　　“如果你打算让你老婆守寡，这是一个机会。”主厨毫不让步。

　　“好吧，便宜那帮孙子了！”

　　林路和Rex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主厨特别对林路说了一句话：“Lu，虽然我不赞同你在后厨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我必须承认那很酷。”

　　出了办公室，Rex主动对林路说：“Yo，bro，去喝一杯？我请。”

　　林路回答：“虽然我很想接受你的邀请，但我今天还有事，下次我请你。”

　　“好，你请。你说得对，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是有尊严的。关于对你的称呼，包括前两次，我向你道歉，实在很抱歉。”Rex诚恳地伸出了手。

　　林路伸出手和Rex一握，两人的恩怨就此揭过。

　　和Rex道别之后，林路感到浑身被一种蓬勃的力量包裹着，第一次，他拼了，抛开所有的顾虑和后果，全然地豁出去，为自己而战。

　　兴奋过后，他又感到强烈的心酸，长期压抑在内心的情绪一波一波地涌出心口，他太委屈了，爱得太委屈了，他也想理直气壮地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如果骆华风自始至终没有给过他半点温柔，他很可能就放手了。偏偏，命运有些残酷，让骆华风对他好过，让他体会过被珍惜的感觉。

　　骆华风是个行动派，不爱说安慰的话，默默用体贴的举动治愈着他关于家庭的伤口，让他面对自己的出生时，不再自我怀疑，不再只有一片黑暗。

　　曾经有多甜，要放手时就有多难割舍。

　　委屈的尽头，林路看清了自己的心，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有些阴暗的心，他不想和骆华风结束，他想留在骆华风身边，即使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