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点

暑假悄然而去，夏天虽然已经进入了尾声，但气候仍然炎热，空气中的沉闷焦灼感始终挥之不去，就在这样的季节，裴宣踏上了从老家平县到A市的路。

春天，四月二十日，李珍贵终于在打了三胎之后成功的顺利的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全家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老裴家里总算有后了。

整个裴家为了这对新生儿下了不少功夫，裴晨和李珍贵在检查出是双胞胎时就给他们取好了名字，哥哥叫裴景，弟弟叫裴宣。

十月怀胎，每个人都对这两个男丁的到来充满喜爱与关切，他们认定了一定是个双胞胎。

李珍贵怀孕期间，肚子鼓得像个皮球，比正常孕妇的肚子大的多得多，并且还微微朝前凸起，看起来是尖的，于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见到她就说：“诶呦喂，老裴家就是命好，一怀就怀俩大胖小子，我呀，接接你的好运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媳妇，连生了三个都是闺女，白吃这么多年饭了，也不像我年轻那时候，头一胎就是儿子，唉，不说咯，真羡慕你勒。”

李珍贵表面上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骄傲表现出来，内心早早就笑开了花，常常温柔的看着她的肚皮，用手轻轻抚摸，咕哝道：“妈妈的宝贝儿子，宝宝，妈妈的小心肝，心头肉，宝贝儿子快快长大，妈妈想早早见你们呐。”

李珍贵那年刚满二十岁，朴素青春的脸蛋，圆圆的杏眼，眼中含着满满的烟波翠柳，饱含深情与温柔——这是给她双胞胎儿子的。

裴晨也好这样，等老婆的月份大了，经常趴在李珍贵肚子上感受新生命的活跃，自从知道自家老婆怀上儿子之后，整天笑嘻嘻的，眼角的皱纹似乎短时间内加深了许多，连带着每天起床上班都像村里别家养的花公鸡似的，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再配上他的油头粉面，好不搞笑。

这种轻松欢快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李珍贵生产那天。

生孩子那日，李珍贵本来要顺产的，家里的公公婆婆，亲戚朋友也都劝她顺产生出来的小孩聪明健康，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女人生小孩都要顺产，李珍贵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顺产到一半，医生说为了孕妇的安全只能刨腹产了，两个胎儿在子宫内的位置和姿势已经严重影响到生产，搞不好可能一尸三命。

就这样，裴晨不得已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意妻子刨腹产。

生产的时间是那样的漫长，产房内不断响起孕妇们的痛呼和婴儿的啼哭，悲伤和欢笑都出现在这里。

裴晨和裴家公婆在产房外等的焦头烂额，两公婆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从未停歇，“诶呦喂，我的乖孙子，咋还没出来。”

“你呀你，我就说李珍贵她身体太细，不好生养，你偏偏就看上了人家，哎呦！”

“求老天保佑我们老裴家，一定要让我的孙子平平安安啊”

裴晨实在是忍无可忍，心烦透了，大吼道，“爸！妈！你俩就不能少念叨两句！”

裴家婆婆一听，马上受不了，找到个人就立刻倒苦水，“老裴啊，你看看，你看看，他怎么对他妈说话的！真是要把我活生生气死才行是吗！我真命苦诶！”

在两人轮番攻击下，裴晨率先败下阵来，只得低声道歉哄着两位老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异常缓慢的，明明才一个小时，但好像感觉度过了一整个乏味的春秋。

终于，产房的门再次开启，护士清脆大声地喊道：“李珍贵家属！”

裴家三人异口同声道：“诶！来了！”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恭喜啊，一对龙凤胎，是哥哥和妹妹，真有福气！”护士开心道。

“什么？我孙子呢？”

“我儿子呢？”

裴家三人的心全放在刚出生的孩子上。

护士疑惑道：“哥哥和妹妹，你们儿子在这儿呢。”

裴家婆婆唉声叹气，猛得拍腿，吓坏了所有人，嘴里闹着，“我两个孙子，还少了一个啊，哎呦！”

爸妈不要脸，可裴晨正年轻，要脸得紧，见周围人都看着他们，马上打哈哈，圆父母的话，企图蒙混过关。

“呵呵，这年头生龙凤胎还有人不乐意，真少见。”

护士一听就明白这是怎样重男轻女的家庭了，白眼一翻，把孩子放回一旁李珍贵的身边，大声呼着让一让，送病人回房间，这才结束了闹剧。

孩子生是生了，可一儿一女，李珍贵想着要不要给小女儿重新取个名字，问题一问，就招来裴家公婆的严厉反驳，“改什么改，有什么好改的，左右是个女孩，名字能用就行，裴宣不也很好听。”

说完话，又全身心照顾孙子了。

生完孩子的女人是极度虚弱的，李珍贵给丈夫一个眼神，希望他能做主，回应她的不过是他男人的后脑勺，还有强硬到无法改变的态度，“就叫裴景和裴宣吧。”

一个女孩， 太多人认为裴宣的宣是有草字头的萱，于是，裴宣长大的过程中，有太多太多时候，被人写错了名字。

……

平县到A市已经通了高铁，这是裴宣第一次坐高铁，虽然有些生疏，有些惧怕外面的世界，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背着书包，提着一袋子衣服，满脸淡定。

裴宣坐的靠窗的位置，沿途的风景一帧一帧快速闪现，大片田野，小房屋。

她内心忐忑，惶恐，唯独没有即将见到自己亲生父母和同胞哥哥的喜悦，毕竟，上一次一家团圆，是三年前。

裴宣自懂事后，一直都知道父母和爷爷奶奶不喜欢她，更喜欢哥哥。

裴景每年都有新衣服穿，而裴宣很少被带出去狂街，她的衣服，几乎都是亲戚家的姐姐穿不上了，才轮到她。

明明他们家也没有穷到买不起两个孩子的衣服。

直到裴晨在市里有了更好的工作，他和李珍贵决定搬去城市生活，也只把裴景一起带去，让他在城市里学习生活，裴宣则留在县里，由爷爷奶奶带，裴家两公婆本就不喜欢女孩，更别说对裴宣有多好。

最早的时候，裴晨和李珍贵每年至少回平县一次，后来几年回一次家，以至于父女，母女，兄妹之间的联系算不得亲近，恐怕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裴宣的到来属实是让人意外，因为这并不是裴晨和李珍贵主动提出的，而是裴宣自己争气，中考成绩非常优秀，考了平县第一名，能上市里最好的高中，老师电话联系了裴宣的父母，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小女儿的成绩居然和她哥哥一样优异，兄妹二人竟然能如此凑巧的考入同一所高中。

既然老师都打电话说明原因，并且还说如果他们不同意，她就自己供裴宣上高中。

裴宣家里的情况，学校里的老师多多少少知道些风声。

这让裴晨和李珍贵十分窘迫，只得答应，说过完暑假就把裴宣接到A市学习，并且多次保证，让老师和学校放心。

命运总是捉弄人，兜兜转转，一家人迟早都会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