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琰眼尾扫过泠冽的一眼,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脖子,利落的银发衬得他眉眼更是立体分明,脑海里闪过熙南里早上有点不对劲的样子,心里掠过不清不楚的意味,他觑着正不断朝过往来往女员工放电的凌珩:“我要送什么。”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并非疑问句。
和夏泽琰呆的久了,凌珩愣了愣,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哥,你今天真的是从女人床上下来的?你不是从来都只做戏,而并非实操吗?”
“我想做什么还得和你汇报?”夏泽琰面色淡淡,“需要送什么补偿,钱?”他顿了一下,兀然弯唇,“她好像是挺缺钱的。”
凌珩看着他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直呼完蛋,不能被夏泽琰抓到任何一丝不利的把柄,他会把这个把柄放大无数倍,甚至能让人跪地求饶求他给个痛快。
他莫名有些同情那个女人。
凌珩试探着说:“那个怎么说呢,补偿得分人,她要是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缺那也无从下手。”
夏泽琰斯文地看着他笑。
凌珩立马没骨气的举手:“哥,你别笑,我害怕。”
“她有个病入膏肓的弟弟,但是呢,用这个威胁她的法子太逊了。”夏泽琰走到落地窗前,下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流,锋芒的大厦棱角被柔和的光晕辐照着,他双手抄着兜,长身挺立,那双眸子闪烁,里面的掌控凌厉毫不遮掩,“或许,在以后说不定还是情趣呢。”
他的语调被压得很长,琢磨不透。明明是艳阳天,凌珩只觉得打了个寒颤。拿别人得心脏病的弟弟当情趣,太疯了。
秘书此时敲门进来,微鞠着躬,一板一眼道:“夏总,人都到齐了。”
“他们几个该死的老头子不都还吹胡子瞪眼嫌我年纪不大管的倒宽吗,”夏泽琰闲闲地翻了几页搁在桌面上的资料,掀起眼皮凉薄的道,“那就让他们多等一会吧,也不差这么一两个小时。”
秘书刚要应声出去,就听见夏泽琰看似随意的丢掷过来一句:“谁要是敢动,就直接架空他的股,人也丢出去。”
凌珩见夏泽琰扬起下巴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正色道:“听说北方那边的基地前几天发生了一场爆破性的轰动,即使在管得严治安好的情况下,场地第一时间封锁销毁,还是连带着几个人都消失不见了,但我感觉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了些,说不定他们要回来。”
夏泽琰没动,喉结滚了滚,没放心上:“回来就回来呗,你真怕了?”
这招太狠了,会议室里人人都缩着脑袋,即使开了空调互相对视也不敢动。任凭巨大的心理压力缓慢厚重地攀附上脊背。
让他们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夏泽琰才慢慢悠悠的现身。一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是有些牙龈发紧道:“夏总,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赵伯这一声夏总叫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可真是惶恐啊。”夏泽琰的口吻不疾不徐,犹如春风扫面,随即而来的却是斑驳透凉的暴雨,“改明后两天我需不需要亲自去拜访一下您的父亲,让他教教您这个年过半百的孩子呢?”
这一声嘲讽的意味极重,额头滑落下代表着惊悚的汗珠,语气沙哑道:“对,对不起夏总,您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我们能等。”
顺然响起一片前呼后拥的声音。
“得了,要我这么一个极品和你们这群蠢货呆在一起,那还真是蔽尘蒙珠。”夏泽琰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优雅的入座,他转着手里的笔,漆黑的笔杆在修长的指骨间转动把玩着,明明举止像个没什么心机的学生可偏偏目光沉寂,桃花眸不笑的样子有着极大的镇压力。
话都被他说完了。
凌珩无言地抿了下唇角,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才开了短短的半个小时便结束了议程。
夏泽琰面如桃花,凌珩苦不堪言,他找了个借口遁走,前者刚要转头交代事情,便见到低着眼的秘书和已经不见人影的凌珩,他眼睛危险地眯起,刚要发作,就瞥到秘书手腕处系着链子,他想了想,眸色渐深:“把袖口掳起来。”
秘书不懂,秘书照做。
那是一条粉色的手链,坠着一个可爱的小狗饰品。
“你们女生…”夏泽琰不偏不倚地开腔,眼眸却似深邃的山谷,但话里能听出来一丝询问,“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小玩意。”
熙南里把夏泽琰的话当过耳风,她穿着短袖,裸露着的手肘上有着红印子又被袖套遮掩着。
“南南!这里!”熙南里出了地铁,看见宋嘉站在一块站牌下朝她疯狂的招手,“快点快点,这天太热了,我们快去学生家里。”
富人区的别墅单立一栋,两栋之间都要走十多分钟,熙南里只觉得头昏脑胀,她低头审视着自己的穿着,白色短袖和阔腿裤,加上盘着的丸子头,素面朝天生得水灵的面庞,那双平静清冷的眼睛感觉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稍不注意就能涟漪起一池的春波。
宋嘉推荐的是需要教数学的家教,是个女孩子,才上初二。
而宋嘉自己教语文,她将熙南里送到别墅前就打了个招呼说自己的家教在后面那幢楼便跑了过去,熙南里按了门铃,那人妈妈一见到熙南里便笑得合不拢嘴,说一看就是教书的料,熙南里礼貌的弯着唇,谦虚的道:“您言重了,我会尽我所能教她。”
女孩妈妈先预支了一个月的报酬,说是先教一个月,明天开始上课,熙南里应允了下来,她和小女孩打招呼,后者爱答不理的应了一声摁着手机打游戏,倒是女孩妈妈先开口:“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平时也缺乏管教,如果哪里冲撞老师也请老师多多包涵。”
熙南里连眉头都不动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后面趁着女孩妈妈上楼拿东西,熙南里才眨了眨眼,桌子上乱七八糟摊着作业,看得出来不理想,女孩甩开手机愤然地拿起牙签插着水果,熙南里垂着眼扫过失败的页面,忽然说:“我教你打通这一关,然后你乖乖听我讲题怎么样?”
女孩哈了一声,嗤笑道:“开玩笑呢,我打了两个星期还没打进去,你一看就是乖乖女生不玩游戏的。”
熙南里眸光攒动:“试一试?”
女孩无所谓地将手机抛给她,熙南里先试了一局。
机械的女声宣告失败。
女孩呵笑了一下,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
熙南里面色淡淡的试了第二局。
女孩插了个苹果块放入口中嚼着,听到机械的女声再次宣告失败。她撇撇嘴,眼里有着嘲弄。
熙南里眼都不眨地开了第三局。
女孩换了个姿势坐着,就差把你不行这三字写在脑门上。
“看吧,别乱说大……”话字还没说出口,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不过这次是有些激昂的胜利,插着苹果的牙签掉到桌子上,熙南里微笑着将手机还给她,恬静但目的性很强的道:“好了。”
“不是,我去,怎么做到的。”女孩显然来了兴致,几乎想要跃跃欲试,看来这个游戏对她来说真的挺重要,“姐,你教教我!”
“有规律和隐藏关卡,你的小人开头就往前冲,后面摸索了两次就做到了。”熙南里简洁的道,随后拿起作业递给她,“我教你做,题目和游戏都可以教给你。”
“好呀好呀。”女孩欢欢喜喜地接过手机,唇角上扬,“以前的老师都只是规规矩矩教我作业,枯燥又无聊。那明天我就听听你的课吧。”
对于女儿的转变,她妈妈也很惊讶,和熙南里说了每周日教四节课,下午一点到四点。
和女孩交流了一会,宋嘉也差不多结束,熙南里起身告辞。
宋嘉一下地铁就乐滋滋的拉着熙南里往商场走:“走,我教的那小孩家长给我发了奖金,说孩子学习上升了不少,犒劳我的,所以你今天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
“哇,谢谢宋总,宋总大手笔。”熙南里故作惊讶地手捂着嘴,眼眸狡黠地转动,“我可以点满汉全席吗?”
“嗯,当然可以,”宋嘉沉吟一声,“不过我们今天晚上被扣在那时,你奋力洗盘子的样子我会拍下来的。”
熙南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攒动着亮光。里面像种满了闪耀的星星。
两人最后去吃了烤肉,说说笑笑间逛到四楼卖饰品的店。
宋嘉刚要开口问熙南里要不要看看,就感觉旁边的步子顿住了。
透明的玻璃橱窗亮眼,宋嘉正疑惑着熙南里为什么停住脚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男人身上贴着短袖,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只是似琉璃色的眸子像是锁定了猎物般,唇畔半扬不扬,站姿松散,脊骨却挺得很直,像矗立的松木。
熙南里熟视无睹,转身拉过宋嘉,刚要走。
“站住。”
几乎是瞬间,倦怠又有着一丝威慑的声音响起,夏泽琰放下手里的链条,头顶温馨的灯光从银发滑落,落到眼睛里,锋眉尖锐,面色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