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属于我的
永远不会属于我
我想往回走
哪里有指引灵魂的路
岛,是幻灭了的建筑而,我亦非桥
载不了别人的一生
——古巴人《我的渡口》
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岳小青向往的是一种源于血的生活,而不是那种田园悠闲的舒适,这种生活需要贯穿一个男人的始终,这个男人就是闻于斯。
她希望自己整个的世界都向着这个峭岸的男人敞开,而他也是。
他的身上充满了强烈的神秘感与美感,她期待着破译他的智慧符号,尽情翻阅他生命的篇章。
然而,梦终究是梦,有醒来的那一天。
这一天,她起得很迟。
昨晚的一场酒,一场激情欢爱,宿酲使她体软如棉。
几碟花生米、几盘豆腐乾,就已经足够,满得欲溢的醇醪,浮面酵起一层薄薄的白沫,一口芳冽,化成了他心中的一股豪气干霄,他面向江水长吟道:“男人的意向是风的意向,长风所及,一切须弥。”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岳小青拖着慵懒的鼻音,躺在绵软的细沙上,看着他击沙而歌的风流,心神俱醉。
他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温柔中充满怜惜,长臂一伸,揽她入怀。
而今,梦醒了,梦也碎了。
案上有他的一纸书笺,笔力遒劲峭拔,“山长水远,一昼百年,花开花谢,缘起缘灭。”
旁边是他的一封授权书,这座岛中宅院,将永成她以后漫长岁月里灵魂的栖身之所,但,也注定将是她浪漫爱情的监牢。
“走了,你终于走了……”岳小青的心似乎在此时已经停止跳动,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表情,原本明丽的眼睛黯如死灰。
可是,我将留下。
从此,这个古老的村落里,多了一个忧郁的乡村小学女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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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什刹海那座不起眼的建筑里,郎宗看着一个卷宗,上面闻于斯的名字被划上了一道红勾,这意味着此人已经死亡,所有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将被尘封在这一排排铁柜子当中的一个抽屉里。
然而,他的目光却有些茫然,这样的一个不可一世的对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一颗榴弹炮炸得尸骨无存,实在是叫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感到不可思议。
昨天刚刚接到的情报表明,江城军事基地谍影重重,又被盗走了一份导弹图纸,难道说,江城的敌人竟然没有被肃清,而以前对于闻于斯的各种猜测竟然都是错了?
他不太相信,对手会这么快就重建起新的谍报网。
他站起身来,看着江城的地图,若有所思。
桌子上那部红色电话响了,这是一条轻易不会响的专线,直通中央军委。
他拿起电话筒,声音浑厚处略显沙哑,“我是郎宗。”等他一听完对方的说话后,他的脸上蓦然神色大变,声音颤抖,原本坚强的手臂竟有些哆嗦,“错了,真是错了。”
因为,他接到的是一个悲剧性的消息,这无疑对于他们前段工作做了大大的否定,现在,必须有人来对此做出解答,并因此负责,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将是其中的一分子。
找到闻于斯或者是他的尸体,而这关系到一个共和国优秀特工家族的荣誉,根据文件解密,闻于斯完全有可能就是共和国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的断线风筝——代号云丝雀。
长期以来,这只云丝雀在许多中美政治关系处于重要时刻时,总是以准确及时的情报帮助祖国先一步掌握美国方面的动向,使得美国方面的进一步对华动作每每受挫,其中最为引人关注的就是发生于一九九三年七月的银河号货轮事件。
那一年,当美国中央情报局接获中国可能利用货轮运送硫二甘醇和亚硫酰氯两类化学武器前体给伊朗的情报,于沙特海域强行截住货轮,并强行登船检查,给果却以美国失败而告终。
此事风诡云谲,后幕谍影重重,也让美国人下决心进行整顿FBI,副局长也因此被解除职务,一批所谓精英分子被清洗出队伍。
据说,美国方面就是因此发现了中共方面云丝雀的身影,这也导致了云丝雀后来的失踪。
现在,中央决定要委派一个人来接手这件事情,这个人据说与闻于斯关系甚熟,深谙其道,此人是个漂亮女人,名叫谭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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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依然残缺着悬在江城的低空,橙红的颜色已渐渐转苍白了。
月光照在江面上亮晶晶地,长江的浊水在夜光中也好似变成青色一般。
江心中有几只游船,满饰着灯彩,在江心里悠游。
“有什么事?你不知道我很忙吗?”一个中年男子把上半身倚在白色的船栏上,目光游离着江心星火几点,声音略显寥落。
“上面有话,要你尽快拿到中共核潜艇093级与094级的技术资料,同时要你注意安全,据上面分析,闻于斯可能没死,担心他会来找你。”女扮男装的李瑞英身上背着一个工具袋,俨然一个维修工人的样子。
“嘿嘿,让他来吧。”男人转过身来,却是江城新任市委书记,原江城市长郎怀叙。
他面容憔悴,意兴阑珊。
“永远也干不完的活,永远!”他好想睡觉,可孤枕难眠的滋味总是让他夜不能寐。
每每一闭上眼睛,姚迦的身影就来了……
“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要多加休息。这次能够成为省委常委,也算是进入了中共领导核心,也更要注意力集中,上面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个样子!这哪像一个优秀的特工?”
李瑞英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与往不同的意涵来,似乎是想挣脱出心灵的牢笼,但更像是想摆脱出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凭借自己多年的间谍生涯和敏锐的嗅觉,她已经感到了一种威胁——他想背叛!
然而,这决不允许,她必须向组织报告这人危险的动向。
“我讨厌这霓虹灯下的另一张脸,总是只能躲在这城市里最幽暗的角落。我总是在睡觉前凝视着镜子,然后,对着里面的那个人说话。可是,里面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我像是对着一张白纸说话,现实就是一面虚幻的镜子。”
郎怀叙喃喃地说着,在甲板上踱着方步,突然把李瑞英的肩膀抓得紧紧的,让她感到一阵的奇痛,“知道吗?我讨厌你对我指手划脚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让我感觉恶心!今夜这艘船上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瑞英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如这江水无情的清凉,他好像是疯了一般,但是,他的眼神是这样的凌厉,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他早已杀死她千次!
“你疯了?竟敢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上司!”她嘶哑着嗓子,她知道,她落入了圈套。
可是,他这种人,能够从此痛痛快快地生活在阳光下吗?
不!
不能!
他们注定是一群生前死后都看不见阳光的人!
鲜血,额角的梅花,月光的痛楚。
李瑞英的尸体倒在了江里,伴随着那些她亲手扔掉的被郎怀叙玩弄至死的女孩子的孤魂。
郎怀叙摊开双手,仰面对着夜空,哈哈大笑……
而距此百里之外的郊区,一幢房子,面对着幽静的石子路,四周围爬满了蔓蔷薇的白铁篱笆,上面稀稀落落地开着石竹花。
篱笆前铺着一层绿绿的高丽草银白色的墙壁上紧紧地靠着绿色屋顶料。
这是一幢很豪华的洋房。
金雏君懒散地躺在一张古式藤椅上,目光悠远,绿障翠峰,炊烟夕照,自是一番惬意轻松。
她素来喜欢这种飘远景致,多年来非常古典的教育,使得这个号称当年东京大学第一才女的高月幸子养成了夕阳西下时,懒坐庭前,轻啜香茗的习惯。
当姜浩南精壮的身影在窗前出现时,她轻轻笑了,想像刚才他那浩荡的雄风,又有些儿心驰神往了。
姜浩南杀人时近乎变态,其手段之残忍让人恐惧丛生。
然而与她做爱时,却轻摇款摆,极尽温柔。
她初时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他上司,所以不敢在她面前太过放肆。
但过后了解,他跟别的女人在一块时,也是颇有怜香惜玉之心,不免心下诧异。
他喜欢后体位的直接插入,总是说她的阴屄后侧,从后面来更能直抵花径深处。
这一点叫她心底欢喜,证明他对她有足够的体贴入微,自己做为女人的柔媚也只有在这一刻才能深掘出来,绽放若花。
否则平时的叱吒风云颐指气使,已使得她忘了自己本身是个柔弱女子!
风乍吹来,凉衫的单薄已抵不住了这轻寒,她娇呼一声,姜浩南已如鬼魅一般立在了她身旁。
有时,他就像是一只狗,随时随地地恭候着主人的呼唤,就如此时此刻,他恭敬的身躯弯得像杨柳,再没有刚才驰骋冲杀的威风凛凛,而只是一个奴才罢了。
金雏君略微皱了下眉,心底轻叹,同样是威武男子,在她面前,闻于斯就像是一头狮子,威严咆哮,更让人心动。
想到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男人,她的心里竟然没有恐惧,而是下牝沁起了嫩碧来了。
可是,这个男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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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寂静的公园里,身下是木制长椅,头上是发黄的树叶。
他的双手扶着拐杖的银柄,一面观赏着满身尘土的天鹅雕像,一面静静思考着死神到来时的情景。
以前,他第一次到日内瓦的时候,湖水明净澄澈,那时还有驯顺的银鸥走近人们的身边觅食,还有身穿蝉翼花裙,头戴丝绸小帽的青楼女子在黄昏时分幽灵般地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他只是淡淡地注视着那个穿着红色风衣的东方女子,站立在荒凉的草地上,良久,良久。
或许,在日内瓦这座充满了来自四面八方彼此之间互不相识的都市人流里,他们都只是当中最最普通的陌生人而已。
姬晓凤冷冷地从这个身穿深蓝色有白格子外套、头戴硬壳礼帽的退休老人面前走过。
可怜的老头留着古代滑膛枪手的傲慢胡须,头发呈蓝色,浓密而波浪起伏,犹如浪漫派作家,可是他的双手保养得相当的好,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这表明了他鳏夫的身份,说不定,他也是钢琴家?
姬晓凤并不在意,她意马心猿。
说好的了,她在这儿等他,不是说好了吗?
今生今世将不分离了,终老此间,养怡人间?
难道,你又要变卦了吗?
她在心底无数次地质问着他这个让人心欢也让人心慌的男人呀!
好不容易在慕尼黑机场摆脱了那些可恶的人的跟踪,再坐专列到了日内瓦,是不是因此错过了时间,他走了?
想到这时,她的心开始慌了,心情如同这湖水,翻滚起来,也如这阵乱风,惊起一群银鸥,卷走了最后一批落叶。
她蹲了下来,捡起一片黄叶,耳畔掠过一道让她心碎过的声音:“往前走,莫回头。”
那个可怜的老头站起身来,抓着拐杖的中央部分,迈着轻快的脚步,扬长而去。
他还轻佻地旋转着拐杖,作潇洒状。
姬晓凤抿着嘴,轻轻笑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