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慕容袁带着其它人大摇大摆地闯进,爽朗地朝众人一打招呼后,便理所当然地坐下与柳清月一行人共进早膳,丝毫不知客气两字怎么写。
也不知是柳孤渊料事如神,亦或先见之明,叫随从多备了几分早点,正合人数。
慕容袁挤在柳清月身边,带着兴味的表情:“柳二少的易容术果然独步江湖,乍见,还以为二少闹双胞呢。”
柳清月满是讶异:“慕容大哥分辨得出?”
其它客人疑猜的目光仍在柳清月和柳方易中游移,柳方易方才还在自得大概除了兄弟们没人识得清哪。
“自然。虽然清月做男子打扮,但是脸上的人皮面具做得精致,可却掩不住水透灵眸,亦改不了乌丝如绸,何况,是那能醉春风的柔情楚态呢?”
“慕容大哥说笑了,清月不过凡夫俗子,何能醉春风?”柳清月不满的撇撇嘴,若仅是昨天初见时客套玩笑,她还不甚在意,但慕容袁三番两次的明指暗喻,摆得就是故意!
慕容袁见柳清月薄恼,委屈地向柳孤渊投诉:“你这当哥哥的,怎么没明说这其间利害关系?可知她越是无意,越是勾惹人心。”
柳孤渊两手一摊:“你要我怎么说?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啊!”
柳方易凑上一脚:“可苦了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平日所见皆是极绝,我好担心我以后看姑娘都不上眼耶!”
“可不是嘛,家里的仆奴每次只要到过东隅,就会淌着两管鼻血回来,外人不知所以,还道是周天星辰殿虐待下人。”
慕容袁一阵开怀大笑,执起柳清月肩上的发丝,轻细磨抚,俊美面容似笑非笑,眸光灼灼闪耀着不明的光彩。
而后,柳孤渊拎起他的衣领,连着几名兄弟一道将他出门外,领着众人,向比试场行去。
武林盟后,一片平坦的青色谷原,环山在抱,绿草如茵,居中搭起九座雷台,行列成三,许多武林人士穿缩其间,杂闹无章
台上攻守相对,台下喝声直响,幽谷哗然,可惜了一处清静之地。
行人仍是多对周天星辰殿指点注目,但见过昨天那等仗阵,今日还算平顺,柳清月扬着头四方观望,兴致勃勃。
柳清月以往闯荡江湖都是喜欢独来独往,今日亲身一见,果真是豪杰齐聚、精锐尽出。
大概是她面上的钦羡过于明显,连面具也掩不了,柳孤渊抚着柳清月的头笑道:“清月把表情收起来,现今场上的,不过全是江湖小辈,不值周天星辰殿一哂!”
“咦?”困惑之色缠绕眉间。“为什么?”
柳方易答道:“这几天的比试,都是为那些没有家世后台的人办的,先筛出强弱,减少人数,获胜者才能进级十天后真正的大会。”
柳孤渊接着道:“天下之大,欲夺盟主宝位大有人在,但武林中,除却名门正派外,也有不出世的英雄,只不过良莠难分,武林盟为求简易,通常先予比试高下。”
“二十几年前的武林盟主“阎罗”崎东进,便是由默默无闻一路打进,力克九大门派、八大世家,终得一掌天下的。”
柳清月明晓得点了点头,抬头正巧望见邻近台上一个翩翩的蓝影如疾风凌厉,手中长剑拔张,虎虎生风,攻得对手急急闪躲,狼狈不堪。
那衣衫柳清月记得,正是昨天不请自来的华山门徒所着,疑问道:“那华山之人又为何在此?”
“名气大,门下徒孙自然众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代表自家门派参赛。”顿了顿:“看来华山实力这几年又精进不少……咱们可得多加油了。”柳孤渊目中展现的,是勃然的雄心,是笑傲江湖的气度。
“柳大少!”清朗的声音来自华山首徒曹臣甫,领着一班师弟,愉快地打招呼:“你也来见我十七师弟比试?有指教之处还请惠赐……咦咦?你那个小妹呢?”蓦地大眼一瞪,叫得惊天动地:“啊!你有两个弟弟长得一模一样!!”
柳孤渊不太想理他,身后的慕容袁凑了上来,朝柳清月赖皮地眨眼,似乎说着只有他能认出柳清月来。
提开慕容袁,柳孤渊没好气地问道:“曹少侠还有事吗?”
“易容啊……的确是需要啦……不过真是可惜……”曹臣甫自顾地喃语,才又一振精神:“不知大少注意到了没有?”
柳孤渊闻言着双眸朝前方望去,一会儿敛起神情,稍稍凝视了柳清月一眼,才缓缓开口:“荫下谈吧。”叫其它兄弟看紧夕儿后,牵着柳清月的肘,与曹臣甫阔步行向树下。
慕容袁闪身挡住他们的去路,朝着柳孤渊痞痞地笑:“大少和曹兄谈的是正经事,最怕人多嘴上杂,依在下之见,不如就让我带着“令弟”四下游逛,长长见识。”顿了顿:“宽心,我绝对将“令弟”保护得滴水不穿、生人勿扰,连苍蝇蚊虫也近不了身。”
柳孤渊冷冷地回话:“不巧,我防的就是你!再说,兹事体大,少了慕容府长公子参与,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回望向南侧的雷台,“照这情形看来,大会不得安宁了。”
柳清月寻着柳孤渊凝视的地方睬去,比试台上,是一名苗族打扮的姑娘,使着三尺长鞭,正将对手打得满地乱窜。
“可不是!”曹臣甫接着道:“北武林和西武林向来与我们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有武林盟,他们也有他们的明宫神教和北番十三,此次大举南下东进,其心可议……”
尔后又提及一些北、西武林图谋之事,闲杂着武林门派粉争与黑邪盛行,动荡的江湖,似乎几无宁日。
柳清月听得懵懂,仰头见日渐中天,忆起昨日抚过颈际的温息,不由以掌轻覆,幽幽地凝着树荫,想着冷浮云昨夜出乎预料的退让。
是保住了颜面,但心下却不免讷闷,这与他平日大异其径,那人行事向来自,丝毫不以他人为意,即是自己满心不愿,也总会在他的蛮力强占下屈服。
倒底那里不同?
一样的突如其来,一样的独霸任性,屈辱的泪水自始至今未曾间断,再说,如果是她掉下的几滴眼泪的缘故,那么早在那日在秘境之中,他就该放过自己才是。
即使彼此熟悉对方的每寸身体,柳清月发现,她对冷浮云的过去还是一无所知。
倒底是习以为常了,对他……
啊!
分神察觉自己想法,时一道重创击向心口,莫大的痛,苦得她难以喘息,她重重地咬着下唇,蹙紧眉头,目框一阵湿热。
习惯…习惯…脑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痛楚彷佛涟漪般一圈圈漫开,盈着胸,涨满怀,如刃割以刀剜,笼罩着寸寸身躯,久缠不去,她竟然……习惯?!
“清月?怎么了?”身旁的慕蓉袁出声唤醒柳清月,纤长的指拂着柳清月脸上的假皮,略惊但温柔地低询;“怎么一付快哭出来的模样?”
一句话,启泪闸,柳清月在纷涌的水珠中,仍是瞧见慕蓉袁让她突来的举止吓得不轻,可,他又那里知道,柳清月三字早已沦与卑贱同位!
什么样的人会习于以身待人?甚至连轻生的能力也没有!
慕蓉袁这下真的手忙脚乱了,左掏右挖却找不出条手巾,还得分神柳大少有没有注意到,要是让他以为自己欺负了他的宝贝弟弟,那可不是一句抱歉可以了事的。
蓦地,柳孤渊真站了起来,还可瞧见慕蓉袁吓白了脸,缩着颈子,一付心惊胆跳地瞟向柳孤渊伟岸的身形,生怕手脚不先招呼就打来。
柳孤渊的脸上是有些惊愕,却不是面向他俩,远处南方擂台旁集簇一小群人,两方对峙,争执不休,其中竟包含几个兄弟和夕儿。
柳孤渊忙牵起其柳清月,连着慕蓉袁和曹臣甫飞奔过去,柳清月放下衣袖,在柳孤渊起疑前将懦弱无能的证明拭净,不想在此刻多生事,多添兄长的麻烦。
“什么事?”柳孤渊沉着声,威严地打断两方的口角。
柳方易指着对方为首的女子,气呼呼地道:“方才我们在此观看比试,这个苗女,不说分由地向夕儿动武,差点让夕儿破了相。”
柳清月倒抽一口气。差点破相?忙向夕儿查看。
夕儿垂着螓首,瑟缩的躲在柳方易身后。
娇容上除了惊红的目框外并无他伤。
暗嘘后,不由怒视着对方,正是方才在擂台上展身手的那名苗人女子。
身为周天星辰殿长子,柳孤渊虽如其它兄弟不满,却无法不秉公处理;实时旁观的雷家兄妹和华山门徒也指证历历,他仍礼待地望向那名苗女。
苗女身后也立着四人,一名怯生生同是苗人装扮的女子,另三人则皆是一身深色武装,辨不出何方人士。
苗女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话,指着夕儿:“她,勾引我的男人。”
“艳,事情不是这样的。”叫普乌兰男子挡着燕艳的手中的长鞭,忠厚的长相上有些慌张。
事情很简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依夕儿绝佳的资容,想掳获场内其它人的目光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即使是现在这场面,两旁多事、好事、无事之人,仍旧窥视着夕儿梨花带泪的娇容。
“胡扯!夕儿才不像你这般卖弄风骚!再说你的男人那等货色,怕是连替夕儿拿鞋的资格都没有!那么宝贝不会拴在家里别带出门!”
看着燕艳的脸色,估计是她所有不爱听的话杨建成全讲了。
挣开普乌兰,再次挥起灵动如蛇的鞭子,夹着强劲灵力,丝毫不顾现场旁人众多,狠绝毒残地卷向杨建成。
虽说突如其来,但正面交锋,加以杨建成身手不凡,几个翻手即捉住鞭尾,一阵较劲拉扯,松手一放,长鞭无功而剧回,后劲反震伤燕艳的虎口,鞭柄落地;燕艳摀着手上的伤口,惊骇地瞪示着杨建成。
慕蓉袁此时凉凉地跳出来,一派悠闲地开口:“想来姑娘肯定不识周天星辰殿,反则,就不会有如此不智之举……在柳家兄弟前对南宫姑娘出手。”一面说道还一面摇头晃脑,作做地展现出淋漓尽致的不可置信。
其它人听闻周天星辰殿一名皆闪过一丝异色,不过燕艳在口头上仍不愿服输,“周天星辰殿又如何,等我主上大临,全叫你们成狗!”
“拍!”清脆的巴掌声,燕艳抚着脸睁大眼,连柳清月一行人都惊讶不已,因为动作的人,竟然是方才那名看来喏喏唯唯的男子。
普乌兰脸上的阴森目露凶光一纵即逝,快得让柳星辰以为自己看差了,眼前这位温厚的男人盯着自己的掌手,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些什么,懦弱地朝着燕艳赔不是,甚至自掌起嘴巴来,燕艳负气地转过身去,但她看似气极而颤动的肩头,给她的感觉……竟是害怕两个字……
普乌兰满怀歉意地朝柳清月他们揖首,“各位……南宫姑娘……对不住,失礼之处还情见谅……”说完,几个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连柳清月都注意到的几句话,其它人自然也没错过。
杨建成叹了口气:“嗯……那名苗女的武功虽非顶尖,却不容小觑,己可置于高手之列……”
柳方易摇着头说:“而那名男子目光炯然,应也是个练家子。在他们之上还有一名主上,还是个连周天星辰殿也不放眼里的角色。”
慕蓉袁:“柳大少,我上次骂你乌鸦嘴是几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