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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19章 周衿,伊人娴语

作者:hmhjhc 字数:11664 更新:2024-11-05 02:24:16

  一直到天蒙蒙黑下来,周衿才离开了控江水上运动基地,叫了个出租,去月溪世贸那家咖啡馆约会自己的闺蜜卓依兰去了……

  自己认识卓依兰有好多年了。

  说实在的,两个人的社会阶级有着天壤之别,本来是根本不会可能有交集的。

  但是曾经那一年……卓依兰因为一些特殊的变故,在溪月河畔居然掉到了水流正急的江心。

  自己正好路过,其实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只是见到有人落水,一时救人心切不顾一切就跳进江里。

  虽然曾经练过跳水的自己的水性当然是上好的,但是自己更熟悉的毕竟是游泳池而不是水流湍急的野地江水,可以说那一次是很凶险的,自己在水中好几次差点因为体力流逝而救人不成反受其害,死死活活的将那个女孩子救到岸上,自己其实都没有意识到那是河西卫视的年轻主持人。

  自从那次之后,两个人反而莫名其妙的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有着阶级的差异,但是两个人巧妙的回避了各自的生活工作,仅仅是偶尔的两个人一起疯玩一下,卓依兰固然带给了自己更多的见识,和自己分享了更多上层社会的私密,自己也给卓依兰带来了难得的不需要造作的“小女生空间”。

  其实偶尔的,回忆起当年卓依兰的落水,周衿一直很怀疑……她可能不是不慎落水,而是一次自杀行为。

  但是自己和兰兰之间有一种奇妙的默契:不想谈的,统统不谈,能回避的,统统回避……所以,她也一直没有再问起。

  即使是现在,周衿的经济状况比以前好了很多,和卓依兰的消费能力比起来依旧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方面,卓依兰是一向很会照顾别人感受的。

  因为两个人也算是“患难之交”,为了防止每一次要么是卓依兰买单要么是周衿承担不起,所以两个人常常去的闺蜜约会地点,是卓依兰特地找了这家坐落在月溪世贸七楼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叫做“Leaf叶子”,属于那种典型的文艺青年风格,装潢的非常有特色,用旧报纸、旧杂志、旧胶卷、旧陶瓷罐和黑胶唱片妆点出一种三、四十年代的风情来,卡座设计又很私密,除了门厅外走廊上的几张桌子之外,很适合闺蜜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聊天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这里的消费水准虽然远远高于一般的咖啡馆,但是毕竟是咖啡、蛋糕、冰激凌之类的简餐而已,即使是周衿,也是勉强可以承担的起,偶尔的还可以买单清客……

  卓依兰一向是很忙的,周衿最近的工作学习压力也比较大,算起来两个人也是好久没见面了,今天,是卓依兰约自己喝咖啡,然后说要去卡拉OK……以卓依兰的身份和社交圈,像卡拉OK这种事情,其实是有点LOW的,也只有和自己在一起,她才能得到一些像个小女生一样的释放,所以这种事情,周衿一向是欣然赴约。

  只是,从走进咖啡馆,撩开纱帘,饶过那柱子,在自己和卓依兰惯常爱坐的那个卡座上,看到已经点了一杯柠檬汽水,在低头看着Surface的卓依兰……周衿却也忍不住看呆了。

  从样貌身段来说,周衿也一向自矜觉得自己算是个美女了,尤其是身段,多年的锻炼使得自己拥有一条非常妩媚动人的细腰,尤其这一点,连阅女无数的石川跃都特别夸奖过。

  这两年来,一方面河西大学的进修生涯、西体公司的白领生活,确实也给自己这个昔日的助教染上了一层知性的气质,显得更加动人;另一方面在石川跃的引领和协助下,自己对衣着、配饰、发型、香水、鞋袜都可以有了更多时尚的选择……她也会顾镜自傲:至少在西体公司,自己确实已经如自己的主管总监丁穹所说的,的的确确是一朵公司之花。

  但是……即使是咖啡馆昏暗的吊灯,斜斜的照在卓依兰的身上,使得她的脸庞好像有些暗色,但是……周衿却不得不承认,即使不考虑“河西之兰”主持人身份上特殊的加持,卓依兰也实在是美得更胜自己一筹……她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即使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坐着,看着Surface的屏幕,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用一台相机拍摄下画面,都可以成为如同优秀的摄影作品一般的成品。

  卓依兰留着披肩的长发,看似是简单的梳理,只是用木色的发夹斜斜的插着,但是那天然的发色、乌黑的如同夜空,却又纹理清澈的如同泉水……她的脸庞,侧面看上去,是那么的玲珑剔透,虽然灯光昏暗,照射出一段暖色的阴影,却依旧有着如同奶油一样的质感。

  她的额头是那么饱满,嘴唇在侧面形成一个完美的翘起、收拢、婉转,却在下巴这里用一条娇俏的圆润,显示出与那些整容美女截然不同的自然美。

  她的睫毛真是细长,鼻梁更是挺拔,鼻子上驾着一副白色的眼镜,越发显得她的鼻子细腻而有着迷人的光泽。

  她的脖子真长,像天鹅一样,远远看去,能够看到性感的颈子上那流线的筋脉感。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西服,这种雪白的西装,亚洲女性能穿出挺拔来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是在她的身上,却是如此的贴身合体,她的胸脯……不仅仅是饱满,而且也不知道是内衣的效果,还是天然的本钱,有着仿佛克服地心引力的挺翘,即使是西装遮掩之下,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她那下面的无边春光,甚至会忍不住去摹想她乳房的质感。

  她的腰肢虽然不如自己的细,但是用小西装收敛的效果,配合西裤下圆润的大腿形态,显得更加窈窕。

  女性坐姿的时候,稍微有一点身段的不如意,就很容易显得臀部过于肥润,但是她却不会,即使是侧面坐着,那温柔修长的曲线也是如同时装模特一般。

  两条长得有点过分的腿交叉在一起,一只火红色的高跟鞋轻轻向上挑着,展现着她迷人的小足,竟有着雕塑一般的细润形体。

  真美!美到让人心醉!

  更何况,这样的美色,居然还属于一个绝对不是花瓶的优质女性。

  显赫的家世,成功的事业,河西之兰,河溪城的名片,河西卫视第一朵名花,知性的象征,智慧的象征,学识的象征,思想的象征……周衿每次看到卓依兰,都会有一种迷离的感觉: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配享受这样的女人。

  “兰兰……”

  “来啦……”卓依兰在周衿这里,倒是习惯了不用拿腔拿调的,倒像个出来瞎玩的小姑娘一样的冲自己欢喜的招招手:“我给你点了曼特宁……”

  周衿挪着,却不肯坐她对面,而是偏偏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在卓依兰面前,她也不需要再扮演西体公司的美OL,尽情的可以做个小女生,好像认真的在抱怨:“兰兰啊……你呀……真是的……”

  “怎么了?”

  “你太漂亮了……这种小西装可难穿出效果来了……你怎么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啊……给我亲一个。”

  “不要不要……”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打闹一番,好说歹说,周衿还是在卓依兰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那温润的肌肤触感居然电的自己都有点麻麻的,这个一腔小女生挣扎嬉笑的女孩,幼稚的好像普通的办公室里纯洁烂漫的小白领,又有谁能想到那是在屏幕上永远知性,永远优雅,永远高贵的河西之兰,这也许就是卓依兰愿意和自己玩在一起的原因吧:

  “兰兰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扮的那么漂亮啊。我都要被你坳弯成同性恋了……哦……我知道了,你叫我来……又是要吐槽你的什么追求者,对不对?”

  卓依兰也像个小姑娘一样苦了苦脸,居然点了点头:“还是你懂我……唉,最近真的遇到一个挺麻烦的……”依照两个人的习惯和默契,卓依兰从来不会说他的朋友、同事或者追求者的具体的“名字”,因为以她的社交圈,这些名字说不定都是名动河溪的一方人物:“是个不错的男生。条件啊、谈吐啊、气质啊、样貌啊都不错……”

  “那不错啊……”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唉,都怪我……我自己可能那时候也落入那种俗套了。觉得条件不错,又不讨人厌,就可以相处一下的……早知道,第一次见面就断掉就好了。”

  “怎么了?你不喜欢?”

  “就是没感觉么……你想象一下,就是一个,所谓的条件不错的男生,但是你就是觉得没有来电的感觉。偏偏因为一开始抹不下面,约了几次,他可能觉得对我印象不错……就一直想约我……”

  “去去去……你看你小脸美的你,这个世界上,还能有男人对你印象不好?话说回来……你会觉得抹不下面?这可不像你啊?良心发现了啊?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的一个上司追你,你都是冷冰冰找人家‘谈话’,硬邦邦叫人家死心呢,什么人能让你抹不下面?……说实话,是抹不下面,还是其实还是有点感觉的舍不得?”

  卓依兰似乎被自己问到了,居然低头想了想,才抬头苦笑道:“真是抹不下面……他背景很特殊的。”

  周衿一愣,她意识到卓依兰不是信口胡说的,对于卓依兰的背景,她虽然没兴趣特别去调研,但是好歹听过一些坊间传闻。

  是什么人?

  能让卓依兰开口说一句“背景很特殊”?

  但是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默契就是别打听这些,她只好继续小姑娘的八卦风格:“那他约你,你就去去呗……左右不过是些吃吃喝喝的……”

  卓依兰的脸腾的红了,除了在周衿这里,出于职业本能,她的表情永远是典雅端庄,知性恬静,甚至会觉得有点带着笑容的高冷的感觉……但是依旧在这一刻,忍不住露出女孩子天性的羞涩,小声说:“他想……那什么……”

  周衿“噗嗤”一笑,也许是捉狭心起,也许真的是忍不住被卓依兰这难得妩媚娇羞所感染了,左右自己就坐在她的身边,闻着她身上诱人的香味,居然偷偷在腋下把手伸过去,隔着她的小西服,在她那格外饱满高翘的乳房上偷偷抚了一把:“那你肯定不肯给他了啊……嘻嘻……”。

  本来是开玩笑的,但是小西装的舒展逼挺,面料顺滑,和那底下包裹的一片温润高耸,以及质感十足的罩杯弹力,竟然让她的指尖如同触电一样的麻了一下,她竟然有点痴,小腹下都感觉有点烫……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窃喜和得意:兰兰是没有男朋友的,这个全河溪的男人几乎可能都意淫过的河西之兰的胸脯,自己虽然是女人,是不是也是第一个有特权可以偷偷的摸一下的人呢?

  这种玩笑,以前两个人就开过,周衿是有过性经历的,她吃不准卓依兰是否也有,要看日常的举动和熟练,卓依兰应该也有吧……但是吃不准。

  两个人以前在元海喝得半醉之后,也曾经有过一次,躲在元海公园湖边的小树林里,长长的深吻,互相吃过对方的口水,互相爱抚了对方的胸脯和臀瓣,但是之后,却没什么兴趣再继续做点什么,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卓依兰一向是知性的,见多识广胆子也大,事后和自己分享过:国外的社会学家认为,同性恋不是一个“质”的问题,而是一个量的问题,至少90%的饮食男女,都有一定的同性恋倾向,但是绝大部分,只是保留在非常浅的尺度,并不可能真的去爱上同性或者对同性产生性冲动。

  所以,人们不用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很多人多少都有一点而已,并不用太过当真。

  那边,卓依兰格格笑着推开自己,骂道:“又占我便宜……”却好像不甘心,居然狠狠的在自己的胸脯上也捏了一下:“我要找回来……”

  周衿也是噗嗤笑着推开她调笑的手掌……这样的小嬉戏不算什么,以前两个人也常有,但是……从两年前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从来没有和卓依兰说过真相,只是偶尔谈起实在想要面子,就说有一个官二代机关小干部,和自己一夜情后略有些来往而已……这个说法,是自己也比较能接受的。

  但是,当自己有一次忍不住说起那个人的名字叫石川跃后,卓依兰却皱眉了……那之后,偶尔的,卓依兰会劝自己,那个男人招惹不起,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才想起来卓依兰背景不一般,“京城石少”的名头,说不定兰兰还听说过。

  兰兰又是世家名媛,说不定拐弯抹角还能认识石家人呢。

  远离?自己还能远离么?

  她早就断了这个念想。

  她甚至好几次,妄图认认真真谈个男朋友来让自己脱离这种困扰。

  石川跃是不会禁止自己谈恋爱甚至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老实说,自己甚至认真考虑过自己的上司,西体公司企划二部总监丁穹。

  丁穹人是胖乎乎的,但是一点也不丑,和蔼可亲又幽默风趣,对自己又是很照顾,又是单身……而且,周衿总觉得,丁穹对自己应该有点意思的。

  但是没想到,丁穹对自己是否有意思两说,这个胖乎乎的说话总喜欢重复的男人,似乎不甘心西体那半死不活的生活,居然通过自己的关系,好几次跑到后湾去见石川跃……两个人说了什么周衿自然不好打听,按理说,丁穹是西体的中层管理人员,石川跃是机关干部,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丁穹这么起劲的押宝,明显是某种投机,想要通过这次的西体改制,在石川跃这里取得一定的资源,捞到一些什么……不管这里的是非对错,她想找个男朋友,只是想在私生活上“正常”一些,丁穹既然心心热热想做石川跃的半个下属或者半个盟友,她自然断了那念想。

  她无法远离。

  “我的身体是主人的。我的奶子是主人的。我的小穴是主人是。我的一切都是主人的”……虽然只是性爱时的淫语,但是石川跃就是有那种神奇的魔力,把这些荒唐的淫语像催眠的信念一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甚至在兰兰的手触及到自己的胸脯时,自己居然会有荒唐的念头:这样可以么?

  川跃会同意么?

  ……

  她意识到了这种荒唐。

  石川跃当然不会介意,甚至好几次,石川跃都暗示了,自己要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怎么样也好,并不需要得到他的同意。

  但是石川跃也有另一个暗示,不,应该说是明示,那就是“你要听话!”。

  她每次想起,都觉得浑身有一种屈辱却刺激的滚烫,即使这么想想,都好像回到了两年前在MissPanda被石川跃铐在大床上奸污的那个夜。

  “听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可以包含无穷的淫辱、威慑、胁迫和诱惑。

  她早就无法抗拒了。

  即使自己找个男朋友又怎么样?

  即使自己结婚了又怎么样?

  石川跃的“听话”,就像一条符咒压迫着自己。

  他一个电话要自己过去受奸,自己就会开开心心的换上最性感的内衣过去陪他过夜。

  他要自己打扮的风流妩媚去Avril和其他男人一夜情,自己也照单全收。

  他要自己做淫荡的动作,自己也慢慢的不再抗拒;他要自己剃阴毛,自己就剃阴毛,他要自己学淫技,自己就学淫技,他要自己乳交,自己就乳交,他要自己口交,自己就口交,他要自己录像,自己就录像;他要自己去调教小师妹许纱纱,自己也会厚颜无耻的去做……

  在其他人面前,自己的生活品质是越来越好,也和普通的白领女孩没有太多的区别,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刻下了自己对石川跃的奴性和驯服。

  “衿衿……你想什么呢?”卓依兰的声音,把自己从走神的迷茫中拉了回来。

  “哦……没什么……”

  “你是不是听我说相亲的事……又在想你的那个石主任了?”卓依兰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睿智典雅,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心思的河西之兰。

  “没有……”

  “唉……衿衿啊,我们两个呢,是说好的,互相不干涉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我劝你呢……应该也没用。不过你真的要小心,实在不行,就是交往着处处,但是别幻想什么婚姻。”

  “婚姻?”周衿一愣,被她说的未免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心头略略有些刺痛。

  “你的那个石主任么,是真的有来头的……他的职位是个科级干部。我知道你们刘局长看重他,拿他当左膀右臂来用,但是了不起也就给他一个县处级,也不能算什么高官,本来是没什么的,也谈不上高攀。可是你知道他家里是什么背景……这种人……不是过日子的。”

  “他叔叔不是什么外交干部,腐败被抓起来了么?还说什么茶党啊太子党的……我也不懂这些……管我什么事?我和他呀,就是露水姻缘……茶党……茶党究竟是干什么的啊?”周衿有点慌乱的喝一口咖啡,努力装出洒脱的样子来。

  卓依兰轻轻的呵了一口气,转动了一下咖啡杯,似乎在自言自语,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连你都听说了啊,什么茶党太子党……是他和你说的?还是你小道消息里听来的?他难道还和你说他家里的事?党政派系的事?”

  一瞬间,周衿好像在卓依兰的眉宇间,看到了另一个卓依兰,千丘万壑、优雅平和、却又游刃有余,那是真正有“出身”的世家子女才有的从容……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像在沉思问题时的石川跃,又好像比石川跃多了几分高贵淡雅,睥睨凡尘的超脱。

  忽然之间,周衿竟然有点忍不住……很想开口向卓依兰更多的吐露一些关于石川跃的“政治背景”。

  也许,这个只是以知性美女主持出现在河西市民眼中的自己的秘密闺蜜,真的可以给自己更多有价值的讯息或者帮助呢?

  不说自己能通过这些帮助或者讯息,反制石川跃,至少……说不定能让自己更多的去了解石川跃?

  加重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心理世界的了解?

  女人就是这样……大部分女人对政治毫无兴趣,但是一旦她们对男人感兴趣起来,即使是政治这么枯燥的话题,也会很自然的融入她们的思想。

  周衿想多问两句关于“石束安”、“史沅涑”、“茶党太子党”的。

  她知道,自己这个闺蜜,可不仅仅是什么美女主持。

  坊间传言,卓依兰其实是某位开国元勋之后,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谣言,但是周衿可以肯定的是,仅凭采访社交圈,卓依兰对于C国政治的历史和现状的了解,远远胜过自己,甚至有可能超过石川跃。

  但是真要开口……她又犹豫了。

  自己和卓依兰之间的感情,完全是跨阶级的,是基于某种“不打扰、不利用”的默契,卓依兰从来没向自己显摆过家室,更枉论政治了,自己……真的应该开口问么?

  她只能自失的笑笑,随口说了一句:“他是说过他叔叔和爷爷是当领导干部的……但是他叔叔不是进去了么。那就是所谓的茶党么?茶党究竟是干什么的啊?真的是卖茶叶的么?我们国家有这么个党?那太子党又是干什么的?听着名字跟小流氓似的……”似乎只想用无聊的随意的措辞混过这个话题去算了。

  哪知,卓依兰却好像又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居然微微的叹了口气,有点爱怜的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周衿的手背:“衿衿……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说说这些所谓的派系,不过……其实也没多大的意思……”

  周衿拼命的想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和渴望,开口用玩笑来拒绝卓依兰说下去,但是抬头看看卓依兰一脸无奈的真诚,又觉得自己有点多心了,她也只好真诚的……腼腆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呢,对这些男人们最喜欢的也没兴趣。听过也不往心里去……不过,可以说给你听听,你要嫌烦,就打断我……不嫌烦,就当故事听听。”卓依兰笑得很平和,但是周衿,忽然发现,她开始随意自然的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身上,仿佛在散发另一种炫目的光芒。

  “我们国家呢,国内国外都喜欢讲,分成所谓的几大政治派系,但是实际上,大部分是民间和国外媒体捕风捉影。老百姓么……最喜欢神神道道的秘闻,对真正的历史,往往觉得太枯燥,反而没什么兴趣。”

  “其实按照我外公的说法,所谓的三大派系的形成,是属于一种历史偶然。说起来,要追溯到革命时期……那时候,我们的革命队伍里,成分很复杂,都只是秉承着某种革命信念和理想聚集到一起的,本质上,可以分成三种人。第一种呢,说白了其实是军阀出生的职业军人;第二种呢,是一腔热血的进步青年和知识分子;最后一种呢,是同情我们革命事业的工商界人士。因为工商界里,那时候的大侨商彭鸥南,支援革命几乎到倾家荡产,他是南洋商业巨子,以茶叶生意最为著名,人称‘茶彭王’,所以,革命时期就有谚语‘茶叶养活革命军’。这些工商界人士呢,思想上一般比较保守,多少受到西方工业革命思想影响,所以渐渐的也形成了某种聚合,人们就把这种出生的革命党人,以及他们的后裔,还有和他们理念接近的人士,称为‘茶党’。”

  “和很多人料想的不一样,这批人和军阀派系还算可以共处,反而和进步青年理念相差最远。进步青年其实就是极左思潮,革命热情最高涨,但是有时候未免又太激进,其实说起来和茶党的思想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只不过革命年代,大家的意识形态还在形成过程中而已。茶党的工商人士,一般都认为进步青年有点极端,有点太偏爱‘平等’,所以有人曾经开玩笑说,‘一派人是革命的茶,清新淡雅,一派人是革命的酒,浓烈刺激’……久而久之,那些思想上偏左翼偏激进的,就成了被戏称为‘酒党’的前身。”

  “本来只有酒党和茶党,其实也没多大的分歧,不过是对于政见差异罢了。后来,建国后,第一代革命领袖们,也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另一种分歧。有一些革命领袖,坚持让子女继续从政,并且占据要津,这是大多数的。还有一部分人呢,则可能出于种种理由,要求子女后人逐渐在政治上淡化,从商、从学、从艺,就是不鼓励他们从政……当然了,有的淡化也没淡化成功,很多后人还是逐渐走上了政坛。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批革命领袖的后人,因为这种家教的关系,除了革命啊、政治啊、理念啊、政策啊,多了很多其他的话题,经常有一些高层聚会活动,谈谈文艺啊、诗歌啊、科学啊、发明啊,还有体育……还组成了合唱团、篮球队、棋友会什么的,逐渐,反而也成为了一种政治存在。而其中,因为当年号称‘大太子’的某位先辈,不肯从政,偏要钻研绘画和书法,也在其中。所以,这些人,到了今天,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人,也被戏称成为‘太子党’。”

  “其实,这三个派系互相交融,互为依托,也根本谈不到什么严格的界限。如果一定要说政见差别的话,茶党的官员,一般比较偏向保守,说白了就是偏向资本主义,相信市场经济,相信个人品德;酒党的官员呢,一般比较偏向左翼思潮,相信集体主义,或者相信民族主义……太子党呢,在政见上没有什么一定,但是更相信血统论,笃信一些传统文化。甚至直到今天,还是有不少太子党的官员,还相信阶级成分呢。这倒也导致了太子党联姻很多,派系也相对巩固一些吧。总之,因为这些历史上的渊源,所以人们才会误会,说我国官员分为三大派系什么的。其实……这种事情,就像是宗教一样,根本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中央是绝对不会容许怎样的小圈子文化,真的影响到执政、经济、国家政策的。更多的,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的臆测罢了。”

  “其实啊,真正的派系斗争,那都是建国初期的事情,现在都六十多年过去了。什么茶党、酒党、太子党,早就跟当年的历史渊源、政治理念、团队构成没一点关系了。不过是你来我往了几次,有了恩怨,又或者是你的人、我的人,权力倾轧、互相交易,逐渐形成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圈子。所谓的政见理念,更不过是工具口号罢了……而且,实际上,无论是茶党、酒党、太子党,都从来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党派,更都没有任何组织体系,派系大佬之间,也不过是私人友谊、互相照应罢了。”

  “从来没有一个官员,会承认自己是太子党,或者茶党、酒党的。至于底下的小鱼小蟹,有一些小不点的官员,偏偏要显摆,只不过认识了某个大佬的秘书的邻居的小弟什么的,就以某派系成员自居,有时候,吃饱了撑得,在基层和其他派系的基层闹点别扭……更都是些不着调的小干部们自娱自乐罢了……真正的地方领导和中央领导,哪里会在乎这些?”

  周衿本来以为自己会毫无兴趣的,但是居然听卓依兰这么缓缓道来,竟然也一路听住了,一时竟然有些忘形,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家呢?算什么派系?”

  她问出口,就有点后悔。

  好在卓依兰似乎没在意,反而是“噗嗤”一笑:“你还是第一个当面这么问我的人。不告诉你了么,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三大派系,也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是哪个派系的……”

  她似乎想了一下,略略压低了声音,眼睛也变得有点空灵:“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是大学里搞科研的,根本不能算是政治人物,所以也谈不上任何派系。但是……我的外婆,她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确实是……柯国璋将军。”

  周衿虽然听到过这样的传言,但是真的从卓依兰嘴里证实,还是惊讶的目瞪口呆。

  “所以么……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我家里,尤其是我那几个表舅舅家,确实是太子党嫡系……有的还做着大领导呢。不过……这些,我都很烦,反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很少和舅舅家的人打交道。”卓依兰打了一个哈欠。

  “那……”

  “至于你那位石主任么……石家的背景,主要来自史沅涑,就是石川跃的爷爷。我外公说过,史老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这个人,前台很少站出来,民间都不太认识他。其实他号称‘七副老’,当年做过中央经济协调委员会副主席,中央救济总署副秘书长,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幕后高人。因为在大饥荒的年代,他就倡导过‘米面隔省兑换’,后来还在地方上试行过‘试点外贸’,在那个年代,属于做了不可思议的大胆决策的。所以,你要从政治理念上去分析的话,那么,史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茶党元老。不过,他现在离休了……身体不太好,据说是癌症,这一点我也没求证过。”

  “史家第二代人丁不旺,你那位石主任的爸爸,年纪轻轻就过世了。但是却另出了一个政治明星,就是他的叔叔石束安。这个石束安,和他老爸却不是一路性子,文质彬彬、学问深厚,却锋芒外露。他是从体育系统做起来,又到外交系统,做过咱们河溪的一任市局体育局长,参与过当年的奥运申办,做过驻外大使……要不是这次出事,今年板上钉钉要升任外交部副部长的,他还年轻,未来升任部长甚至进政治局都是有可能的。不过……现在是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已经被立案调查了。在我们国家,有了这种污点,哪怕你最后能自证清白,政治生命肯定是毁了。”

  “不过我说石家的事不寻常,也就在这里了。这件事情其实很古怪,和我们国家一向以来干部纪律问题处理的一些常规不太一样。一方面来说,史老既然是离休状态,又是癌症,按照某种‘默认的政治规矩’,就算要处理石束安,也是要等……等他过世再动手的。可是史老还健在,就这么动他儿子,又不涉及到史老,从政治影响来说,多少有点不合常规、欺人太甚。更不可思议的是……石束安已经被立案调查快三年了,其实已经是在服刑了,可是具体罪名却讳如高深的。动到他这种层面,这么长时间,早就应该进入收拾残局的时候了,可是……很奇怪,石束安的案子,根本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就这么拘押着,石家人,柳家人,虽说都很低调,但是还在外面活动,简直不可思议……所以依我看来,只有三种可能性,要么就是,当初拘捕石束安,不是精心策划谋定而动的结果,而是被某个事件逼迫出来的突发行为,其实证据不足?或者力量不够?事情难以收场,只能含糊混过去。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事情到此为止,其实已经休兵,石束安,哪怕是亲儿子亲丈夫,也只能属于牺牲品了……最后一种可能……就是石束安的‘供词’,因为某种原因,让检方无法拿到台面上去处理。当然,这有点不可思议,都已经到石束安这个级别了,检方或者纪委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也许……石束安的‘供词’是非常特殊的……甚至关系到不可想象的一些国家级机密。”

  “国家机密?”周衿真是听得入神,却也不由追问了一句。

  “他是做外交的么……”卓依兰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话多了,又自失的一笑:“其实,我也是随便猜的,并没有什么根据。就算听上去神神道道的,其实……剥开迷雾之后,往往也没什么,不过是男人们最愚蠢热衷于的权力斗争游戏罢了。”

  “男人……是种最愚蠢的动物;政治,权力,从来都是很愚蠢又很肮脏的东西,而且充满了随机性,权力的更迭和变迁,有的时候,根本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是充满了混沌的因素……只是男人们天生看不透,以为那是什么无上珍宝,又或者以为,一切都是他们的品德、眼光或者谋略的产物,所以在那里折腾的你死我活的。其实权力的由来,其实根本看不见摸不着,权力的度让,也根本无迹可寻,不过是人心中一闪念的是非罢了。如果,你无视权力,权力就根本不存在。但是这个世界又是男人的世界,男人又都是愚蠢的,所以蒙上眼,居然认可了这种荒谬的存在。”

  “有人写过一部小说,里面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国王,一个主教和一个富翁。三人之间,站着一名普通佣兵,每位贵人,都命令佣兵杀死另外二人。那么,谁能最终活下来呢?生死只在佣兵一念之间,可是他既没有王冠,也无财富,更没有神格……究竟权力在于佣兵,还是在于人心呢?如果权力只存于人心,那么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一种幻术一样的把戏,如幽影映墙。即便是矮小之人,也能投射出巨大的影子。’所以啊,只有被权力迷惑的人的那里,权力才有意义。而在我眼里……

  她长长的顿了一顿,撩开了耳边的发端,似乎是带着嘲讽似的,吹出带着幽香的口气:“真的还不如一只唇彩、一杯咖啡、一本书来的实际……”

  周衿正听得有些迷瞪,听她这么一说,也是一笑:“男人是这样的……他们就喜欢那些又愚蠢又肮脏的东西。”

  “比如上床?”

  “哈哈……是的……比如上床。”

  “嘻嘻……你这么说,就是你不喜欢和男人上床了……我才不信……”卓依兰又变回了那个在闺蜜面前肆意放纵的小女生,居然调笑的在裙子下轻轻捏了捏周衿的臀瓣。

  “哈哈,我喜欢我喜欢,行了吧。我还喜欢和你上床呢……”周衿被她捏的痒痒的,立刻反击,也去呵她的咯吱窝。

  “嘻嘻……别呵我痒痒啊……”

  在周衿这里,卓依兰总有那么片刻,哪里还像“河西之兰”,倒像一个彻底放开的小女生。

  她娇笑、她放纵、她颠三倒四、她慵懒洒脱,她的每一根曲线都在柔和的放松和温婉的歌唱……

  周衿的手指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的划过她的嘴唇,抚摸着她嘴唇迷人的玲珑起伏:“唉……兰兰啊,我就算了。你呀……真不知道……哪个男人有福气,可以和你上床……我想……到时候,一定爽死他了。”

  “别胡说了……尽发春。话说回来,你明天……做什么?”

  “明天有正经事,我们公司要办个机关干部的铁人三项比赛。我是负责执行部分,这次都是我在折腾细务,明天要去Redox看看展板和宣传册。你呢?你明天做什么?”

  “我?”卓依兰微微一笑,仿佛无奈似的摇了摇头,但是说出话来,又仿佛回到了“河西之兰”应该有的器宇和高度:“明天要去屏行区,有一个应酬……溪山景区在申请五A景区,省旅游局和屏行区委有个国际旅游协会的座谈会,台里让我去露个面。”

  周衿不易察觉的低了低头……和两年半前相比,她已经成长了很多,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和这朵河西之兰,和这位私下里不可思议的亲密的朋友,她依旧有着天壤之别。

  两个女孩,仿佛也只是享受这片刻的平静和舒适,又嘻嘻笑着,各自慵懒的展开两双修长挺拔的长腿,微微的靠在一起,窝在长沙发里。

  她们的秀发柔和的交错在两座可爱的胸脯前,而脚丫,则舒展的搭在沙发的另一端……咖啡杯里微微蒸腾着浓郁的香氛,咖啡馆里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像一副油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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