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宗的祖师堂外站满了人,乱哄哄的一片。
李墨独自一人跪在其中,披头散发,对着一个最新的灵位拜了几拜。
祖师堂外看热闹的人群多是轻蔑的眼神,唯有守着祖师堂的几位长老神色凝重,就在方才李墨想要进入祖师堂之时,其中一位长老本想伸手阻拦,但是李墨却径直走了过去,长老微怒,想要惩戒一下这个小辈,可是手中法诀一接近李墨便换做缕缕春风。
参拜完死去的师父,他对着几位长老规矩行礼,然后离开,径直朝着棋堂走去,那里正有一群年轻人为试道大会的参赛者名额闹得不可开交。
进入棋堂之时,门口一位半寐的老人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看着前来的年轻人,道:“里面没位子了。”
李墨对他鞠了个躬,道:“我可以站着。”
老人问:“想通了?”
李墨道:“是,师叔。”
老人问:“那你打算如何?”
李墨笑了笑,推开了棋堂的门,光一下子照了进去,李墨站在门口,屋子瞬间寂静,所有人都望向那仿佛镶嵌在门框中的身影,神色复杂。
李墨轻声道:“布衣立谈入化境,师叔如何?”
老人微笑道:“去吧。”
……
北府间,林玄言身上的剑茧薄得近乎透明,他再次陷入了长眠,眉目平静得如古玉雕成。
陆嘉静取下了一直挂在墙壁上的生锈长剑,手指轻轻抹过剑身,剑身上的锈迹簌簌剥落,上面的青铜纹路经历了时光万年的伟力早已不可辨认。
陆嘉静觉得有些怅然,脑海中再次回想起那时光长河中的画面。
一颗陨焰在距离琼明无尽远的地方开始飞行,跨越了无数的银河星系,将巨大的身躯燃烧成小小的陨石,才最终落在了这个原本荒芜的星球上,然后被铸成剑,生出灵,又经过了万年的时光,他们才终于有幸相遇,这是多么难得的幸运啊。
她闭上眼,来到了心中那方原本枯萎许久的莲塘,如今那里开出了一朵青色的莲花,照亮了一方池水。
门忽然被推开,季婵溪走了进来,对她道:“陆姐姐已经守了三天三夜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嘉静微微吃惊:“你不是在闭关吗?”
季婵溪道:“我静不下心,闭关三日毫不寸进,所以我也不假装修行了。”
陆嘉静点头道:“好,如果出事了第一时间喊我。”
季婵溪走到她的身边,手放在她的脖颈侧,手指微微发力,为她揉捏了几下,陆嘉静嗯哼了一声,肩膀微微放松,侧靠在季婵溪的身上,两个女子经过了将近三年的同居早已彼此熟悉,对于肌肤上的相贴也已习以为常。
陆嘉静轻轻打了个哈欠,靠着少女柔软的身子,在她的按摩揉捏下竟就这样睡着了。
季婵溪的胸脯被陆嘉静的后背压扁,在黑裙的领口溢出许多雪腻的白色。
三年的岁月后,少女的身材更加出挑,酥胸较之从前丰腴了许多,配着她冷冰冰的脸,勾勒的轮廓更是诱惑至极。
她的手环在陆嘉静更加壮阔的胸脯上,心想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
她将陆嘉静横抱回房,安置在床上,然后独自一人回到林玄言的房中,在他的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睫毛发呆。
林玄言醒着的时候像是一柄出鞘的剑,而沉睡的时候眉清目秀得像是塑像。
她的手覆到他的身上,摸了摸那层极薄的柔韧剑茧,一想到他即将出茧,而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前往通圣的境界,她便有些不悦,咬着嘴唇窝在墙角,恨不得拿把剑把这个少年砍了。
一些过去的画面在此刻涌现到少女的脑海里,她忽然觉得这几年是不是欺负他欺负得有点过了,虽然他很少真正抱怨过什么,但是会不会是笑里藏刀等着出来的那天一举报复?
想到这里,季婵溪忽然有些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被自己视为宿敌的人羞辱更让人觉得耻辱的事情了。
她决定等陆嘉静醒了便向她借了渊然先行离开,等哪日突破到通圣境之时再来与他进行最后的决战。
少女暗自考量之际,她并未察觉林玄言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身上的剑茧又微微薄了几分。
而在她无法看到的地方,一个雪白的身影立在北府的上空,在他的对面,林玄言的身影散发着幽蓝的光。
秋鼎平静地看着他,他嘴角没有丝毫弧度,却隐隐似在微笑。
林玄言看着他,问:“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秋鼎的魂魄越来越稀薄,他缓缓道:“以后无论有没有缘,都不会见面了。”
林玄言道:“别过。”
秋鼎淡然道:“我早就该死了。”
林玄言问:“北府到底是什么?三座神楼到底是什么?”
秋鼎直截了当道:“上古之前,天下分为四座,这三座神楼是三个小世界,分别是当时世界的缩影,北府犹如丛林,弱肉强食,能活到最后的皆是实力至上的强者,它代表的是如今的北域,而修罗宫是当年的南荒,那是雪国是南方的霸主,与临海的蜃妖族分治南荒,只可惜如今南荒已沉入海底。龙渊楼是当年的人族,所以龙渊楼中没有任何陷阱和迷障,其中最危险的,便是古楼同行中的人心。”
林玄言问:“还有一个世界呢?”
秋鼎道:“那是如今的失昼城。当年南荒沉入海底,失昼城下坠,恰好落在了南荒之上,镇压着一整个南荒。”
林玄言隐隐约约地回溯起一些当年的记忆。
那时候雪国与蜃妖联手,在南海龙族的默许之下入侵其余三个世界,发动了一场堪称灭世的战争,那场持续百年的战争最终以南荒陆沉彻底覆灭作为结束。
秋鼎回忆起当年的场景:“当时天穹坍塌,人间灵气流散,整座南荒沉入海底,那时通圣之上的数位大修者被镇压海底,肉身具毁而神魂不灭,立誓总有一天要将失昼城掀翻,重新将南荒拔出陆地。”
林玄言惊道:“这便是失昼城天魔吞月的传说?”
秋鼎点点头,宽大的袍袖被无形的风吹满。
“当时失昼城的城主炼海水以补天,只是灵气流散太严重,当时我们便已知道,此后万代,境界只会越来越低,最少要经过三万年的时间才能回到当年万法争鸣的时代。”
林玄言问:“通圣之上究竟是什么境界?”
秋鼎答道:“通圣之上,便见隐界。故名见隐。只是见隐这个称呼极其笼统,其间强弱亦是天差地别。”
林玄言问:“那如今还有可能达到么?”
秋鼎笑道:“你当年斩杀的南荒见隐少说也有数十人,怎么如今心气这么低?”
林玄言微愣,自嘲地笑了笑。
秋鼎向前跨了一步,林玄言只觉得乾坤颠倒,似有无数星火如活鱼般游曳身侧,生灭着异样光华。
这种玄妙的感觉不过一瞬,秋鼎雪白的身影在身边掠过,他回过头望向了自己,面带笑意,忽然道:
“你知道吗,上古时期流传下的每一柄剑都是钥匙,也包括你在内,我也为你准备了一把锁,当时我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但是如今你恐怕会怪我。”
林玄言问:“也是一座神宫?”
秋鼎想了想,答道:“是。”
林玄言不得其解,他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第四座神宫。
秋鼎道:“失昼城的传说已经开始了,等你出了北府,便去那里吧。”
“为什么?”
“三万年前,我用你将那片大陆斩入海底,如今正是了断宿命的时候。”
“会不会很危险?”
“第一次做人就如此怕死?”秋鼎微微笑了笑,雪白的身影越渐稀薄:“放心,他们对你有天生的畏惧,此去失昼城,焚天煮海,以剑开神道便可。”
林玄言听得出这像是最后的遗言了,便问:“还有什么嘱托么?”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与此同时,一道光线柔和的圣识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是……”林玄言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秋鼎的身影已经消散不见,唯有最后的话语还流散耳畔。
“替我交给琉璃。”
琉璃?那是谁?
圣识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眉眼之前,所有的画面一瞬间汹涌进了瞳孔。
他感觉他的身子瞬间失重向下跌去。
下跌的过程里,他见到了很多画面。
……
天下大旱数年,一个宽袍博带的年轻人跪在南海边的高台上祈雨。
他一连跪了七日,年轻人将一身修为持续不断地散入南海,只求龙王现身。
七日之后,年轻人几乎要死了,阴云却聚拢了上来。
一只巨大的龙头破开南海的大潮,红色的巨龙盯着这个濒死的年轻人,金黄色的竖瞳里看不清情绪。
年轻人醒来之后,天下已是阴雨霏霏,他发现自己身在一座小木屋里。
一个红衣少女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将她视为救命恩人。
从那以后,少女便陪着他一起行走人间,那时人间多是荒莽荆棘,道阻且长,凶兽横行。
年轻人的修为渐渐恢复,在那场雨后,他又走过了许多瓶颈,修为更高,他便开始教更多人修行,而这个红衣少女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他们同游天下,一同研究修行的法门,道法的变幻,总结修订,刻在竹简龟甲之上。
少女起初沉默寡言又很是嗜杀,一直到她认了他当学生之后,少女才终于收敛了一些。
在他的眼中,少女像是某个部落族长的女儿,尊崇弱肉强食的法则,杀人时冷漠得让人心悸。
他开始尝试改变她,只是少女反问他,实力强大的人不正应该凌驾在弱者之上吗?
但是年轻人告诉她,他认为实力强大的人应该去制定规则,创造一个有序的世界,让每一个人无论强弱都能平等地生活在那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争执,少女一怒之下出去杀了很多人,然后反问他,你比我弱小,你眼睁睁地看我杀人你能如何?
年轻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她,说,我不能如何,我只是明白了,想要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首先我要成为那个天下最强的人。
那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了。
少女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叫后悔。
……
再次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十年后的南海之滨,他们再次重逢。
只是年轻人身边跟了一个满头银丝的女子,那女子温柔地看着他,问: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她是谁?
年轻人看着十年未曾谋面却依旧少女面容的她,轻声道,这是我妹妹。
红衣少女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
年轻人道,谢谢你十年前送了我那场大雨。
红衣少女微讶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她是南海龙王唯一的女儿,是南海下那座琉璃仙宫的公主。
这是她行走人间的秘密。
年轻人道,我现在比你更强了,所以我来带你走。
红衣少女问,你要报复我?
年轻人摇头道:我只是想带你去看一个更好的世界。
红衣少女指着他身边的女子问,那她是谁?
年轻人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红衣少女问,她比我好?
这句话在人的耳朵里可以听出很多的意味,但是少女并无太多杂念,她只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便问了出来,那银发的女只是子微笑着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少女看着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年轻人道,你欠她三分神韵。
少女问,哪三分?
年轻人笑而未答,只是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秋鼎,你呢?
红衣少女想了想,道,你住在琉璃宫里,你可以叫我琉璃。
年轻人低低呢喃了一下这个名字,道,跟我走吧。
红衣少女一动不动,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年轻人道,我现在比你强,按照你的道理,你就必须听我的,大不了我把你绑走。
红衣少女感受着那压迫而来的境界,震惊无语,她不知道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如今他的经历,只怕比起父王都不遑多让了。
……
那之后的日子里,红衣少女便继续随着他一同行走天下。
她亲眼看着他耐心地教导那些她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凡夫俗子如何烧制砖瓦陶器,如何构建城池抵御凶兽。
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像过去那般,她与他开始争辩,谁知曾经与她循循善诱的年轻人却不和她讲道理了,在与她说不通之后便直接将她按在膝盖上狠狠打了顿屁股。
久居琉璃宫养尊处优的少女几乎从未被异性碰过,更别说击打如此私密的部位,她说,连父王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秋鼎见她依旧气焰嚣张,便继续打她。
一直到她终于怏怏求饶才放过她,少女说话之间已经带着些哭腔,她说,你不是说强者不应该欺凌弱者吗?
怎么自己一点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秋鼎反问她,我用来惩戒你的,正是你所信奉的规则,更何况我一直视你如妹妹,教化妹妹本就是兄长应该做的事情。
少女愤怒道,我呸,我从未认过自己是你学生,更何况妹妹?
秋鼎微笑着举起了手掌。少女心有余悸,赶紧闭了嘴。
从那以后,只要少女犯了错,便会被他狠狠惩罚,一直到这骄傲的少女认错求饶才放过她。
许多时候,在秋鼎沉睡之际,少女的眼睛便凝成竖瞳狠狠地盯着他,像是想要趁他睡觉时将他千刀万剐。
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下手过。
她发现自己甚至有些贪恋这种味道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又无法抗拒,她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而一切的源头便是那日南海边,她擡起头看了高台上的年轻人一眼。
而某日少女被他责打之后,她小声愤恨道,你一定会遭天诛的。
秋鼎微笑道,那承琉璃妹妹吉言了。
话音刚落,一道通红的陨焰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外贯穿下来,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的砸来。
少女讶然道,天诛来了?
秋鼎连忙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避开到了数千里外。
耳畔是震耳欲聋的轰响,视界之中是无数飞沙残石的碎片,整个地面仿佛都被震碎嫌弃,古木山林都燎成了一片火海。
在陨石坑的最中央,是一颗还未燃尽的黝黑陨铁。
秋鼎感受着上面的气息,道,可以铸一把剑。
少女讥笑道,还不如做口锅。
……
从那以后,秋鼎的腰间便配着一柄三尺长剑。
秋鼎问,这柄剑叫三尺如何?
少女道,我不喜欢三这个字。
秋鼎问,为什么?
少女只是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秋鼎道,那我以后叫你小三怎么样?
少女讥笑道,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你那位未婚妻有没有?
秋鼎只是笑了笑。
少女忽然问,你绑着我一起游历天下,她就没什么意见?
秋鼎盯着她,道,琉璃,你变了。
少女问,哪里变了?
秋鼎道,平时你说话总是很直接,如今你也开始藏一些话了。
少女愣了半响,她问,这样是不是不好?
秋鼎摇头道,这样只是更像一个人了。
少女也坚决摇头,我是南海龙族,一出生便与天齐寿,是世间最尊贵的种族,如何能与人相同?
秋鼎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南海的,在那之前,我想多教你一些东西。
这样你会更好地活下去。
少女不解道,我龙族是世间最强大的种族,号令南荒震慑北陆,世间还有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存在?
秋鼎微笑道,我现在不就挟持了你吗?
少女怨怒道,人间的凡夫俗子都称你为圣人,可你除了和我讲那些歪理就是打我,哪里算得上圣?
秋鼎道,那我以后不打你了好不好?
少女忽然愣住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是因为什么,竟是没有点头。
那之后,他们继续一同游历,走过了人间,妖域,南荒,最后来到了那个失昼的国度,失昼城高高在南荒之上,被南荒的蛮族奉为神明。
秋鼎在那里与他的未婚妻重逢了,红衣少女看着那个银发女子,觉得她虽然很美但是也不见得比自己漂亮,自己到底哪里差她三分神韵了?
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太小?
但是龙族的生长本就缓慢极了,这是血脉所致,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
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了那个未婚妻的名字,南祈月。
她不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只觉得比琉璃难听多了。
他将一卷羊皮卷交给了少女,说以后有事便可以来中原神州找他。
少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分别了。
她接过羊皮卷,展开,上面只是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鼎”字。
少女当时还不知道,许多年后,她会带着这张卷羊皮卷杀过千军万马,在末世一般的天风海雨中找到他,这段震动天下的事迹被人们称为“问鼎中原。”
……
回到南海琉璃龙宫之后,少女潜心修行,修为突飞猛进,只是她总是会习惯性地来到茫茫南海之上,或者呼风唤雨,或者眺望中原方向的漫天彩霞。
那之后,她从许多渠道都听到了他的故事,知道他在人间开拓创造更多的文字,修缮水道,建造宫楼,教化百姓,更是几乎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北方世界入侵的几尊大妖,名震天下。
随着他的名声一起传播的还有他的剑,也是那时候起,人间开始大规模地铸剑。
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不能战胜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看看自己,只知道之后的百年尽是孤寂。
百年之后,南荒发动战争,失昼城首当其冲,那座原本被南荒视为神明居所的城池被他们亲自攻破了城墙,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为神女的失昼城女子许多都被他们掳下南荒,受到难以想象的侮辱和折磨。
少女看不惯这些,但她知道这些都是父辈默许的,为此她还与他们产生过争执,只是少女都受到了冷遇。
她忽然明白,龙族已经不满足于这片南海了,他们要做这座天下真正的霸主,而南荒便是他们的剑,秋鼎腰间那柄剑真的挡得住吗?
少女立在南海上向北望去,她临水自照,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女,她如今身材长挑,明艳得足以照慑天下。
她看着那片中土上的绚烂残霞,忽然意识到,一场整个天下的浩劫就要这样开始了。
她想去找他。
……
这些画面不停地掠过林玄言的眼角,他向下疾坠着,落回了那具身体里。
那道圣识依然不停地冲撞进林玄言的脑海,他看到琉璃将一柄巨剑送进了一个南荒大妖胸膛,看到她嘶吼着将一座座荒山劈成两半,天地昏暗,雨暴风狂,她终于见到了他,他问她,如今南荒环伺,你冒这么大风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说,自然是有大事。
我听说在你们凡人眼中,最大的事便是婚丧嫁娶,我在龙宫想了很久,我想你娶我。
她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拗口,她第一次说话这么拗口,她甚至有些害怕他听不懂。
于是她重复了一遍,娶我。
秋鼎道,我已有妻室。
琉璃将那张羊皮卷重重扔在了地上,她抽出一柄剑,指着秋鼎,道,那我想试试,你如今到底还比不比我强。
如果她更强,她自然可以绑走他,反正在他眼中,自己本就不需要讲规矩。
秋鼎却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轻声道,别闹了。
琉璃满脸泪水地看着他。
林玄言心思悚然,因为那张脸如此熟悉。
那是三万年后,妖尊宫中,邵神韵那风华绝代的面容。
他不明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琉璃居然会被他镇压三万年。
那一刻,他睁开了眼。
于此同时,在干明宫的地底,那座封印的大阵下,被许多巨大符文铁链捆绑住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角竟微微有些水花。
……
季婵溪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她已有些困倦,她打算小憩片刻后,与陆嘉静借了那柄渊然离开北府。
“季姑娘留步。”
她身子一滞,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她转过身,发现林玄言竟然坐在床边望向她,他的面容有些苍白而虚弱。
季婵溪讶然道:“你终于炼化了剑茧?恭喜。”
林玄言嗯了一声,问:“季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季婵溪道:“我帮你守了三天,有些困倦,想去休息片刻。”
林玄言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季姑娘想一走了之了呢。”
季婵溪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股境界威压几乎以碾压的态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一瞬间,她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林玄言轻轻勾指,门便悄然关上。
他站在季婵溪的身边,看着这位如今妖精一般的美丽的少女,打量了一番她如今的身段,曲线诱人。
“你还有什么事?”季婵溪冷冷问道。
林玄言笑道:“季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呀?有些事情我可是忍了三年啊,今天我们好好算算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