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瑞方面色一苦,他也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事上糊弄自己,庄绯在给自己批文的时候,确实也给了自己一份清单,只是自己只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清单上写的是什么。
现在人家站在自己面前,有理有据有节,自己根本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对方是个土财主或者小门小派也就罢了,大不了吴瑞方就开口赖账,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湖本就如此,虽然也讲江湖道义,不过道义只是与和自己地位相仿的人讲的,你要是能胡搅蛮缠,那江湖道义也不过就是一个名词罢了,当不得真。
可是天师宫可不是那些江湖小门小派,就算出去哭也没有人搭理他们,顶多赔上几句好话,表示一下同情罢了。
天师宫虽然建立不久,可是顶着国师的招牌,背后又有朝廷的支持。
论声势比江湖上那三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门派还要高几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只要天师宫发话,地方官都要给几分面子。
綦江联是白道大豪不假,在綦江上下说一不二也不假,但是那要看和谁比,和天师宫比,綦江联不够看,和天师宫耍赖,綦江联也没有这个资格。
吴瑞方沉默不语,仔细地盘算了一番自己现在的家底,然后悲哀地发现,他几乎已经要被逼到了绝路。
自己当初的贪婪着实害苦了自己,十四船的私货已经掏干了他的家底,尤其是大量购置货物让周围那些丝绸茶叶的价格暴涨,为了购买这些东西他掏了更多的钱。
本来以为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可以大赚一笔,结果一场大火下来,吴瑞方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
“怎么,吴帮主,你们綦江联家大业大,还掏不起这一点钱吗?”那老道看着吴瑞方冷冷地说道:“这已经是我们天师宫的底线了,这不仅是国师的东西,还是国师送给皇上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们天师宫不能就这样算了!”
“这个,可是,这位道长……”吴瑞方脸上的五官已经挤成了一团,“这我,这个,我们……”
“看来吴帮主是不想赔偿我们损失了。”那老道脸上的冷笑更甚。
“要怪,就怪有人当初太贪心!”一边的庄绯冷笑着说道,“一下子装了那么多的东西,害人害己!”
“丫头你说什么!”这种气氛终于让有的人受不了了,有一个年轻一些的,刚被吴瑞方提拔上来的人已经站起来向着庄绯喝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庄绯也蹭一下站了起来,对着那人冷笑着说道:“是谁一下子走了那么多私货,结果把多博的港口都堵住了,火一起来,连跑都跑不了!怎么?想要翻脸不认?你们綦江联是家大业大没错,可我们岩魂山庄也不是软柿子!”
说完,庄绯一转身,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粉红色的荷包,一咬牙,从里面掏出来一叠东西,双手递给了那个老道。
“证道道长,这个请你收下。”庄绯说道,“这里有三十万两银子,还有岩魂山庄旗下五间商铺和一千亩良田的地契,加到一起应该有四十五万两银子了。还请道长原谅岩魂山庄的错失。”
“哦!”那老道眉毛一挑,双手接过那一叠东西,“贫道谢过庄施主了,庄施主果真是信人,请放心,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天师宫还是要与庄施主合作的。”
听到这话,周围的一部分綦江联的人面露羡慕之色,这四十五万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抱上天师宫的大腿,也不失为一桩合适的买卖。
别的不说,单是有天师宫做后台,运货物的时候随便报一下天师宫的名头,过往的关卡都会给几分面子,几年下来,这几十万两银子也就赚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这些帮众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吴瑞方,等着自己的帮主拿主意。
吴瑞方心中叫苦,庄绯的这一手已经把他逼到了绝路上,綦江联现在的流动资金已经被席卷一空,剩下的船只,商铺,地产零零种种加到一起倒也能有个七八十万两银子,可如果真的把这笔银子给了这天师府,那綦江联也就不用再过了,直接就撤掉牌子散伙算了。
而且綦江联和岩魂山庄还不一样,那些东西有不少都是公产,在座的很多高层都在里面有份子,自己这个帮主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
“看来綦江联是不准备掏钱了。”老道冷笑了一声,“那好,我听说这綦江上下盗匪横行,水抚司剿匪不力,该撤换了!”
“啊!”听到这话,綦江联上下顿时大惊失色。
在坐的都是綦江联的高层,那些小喽啰不知道老道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们却再清楚不过了!
綦江上的水抚司虽然只是个七品的小衙门,但是权利却大得很。
专管水上缉盗,查抄不法商人,而且有时候还有权设立水卡,检查过往船只有没有违禁物资。
这可是个要害部门,綦江联的老帮主当年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把这个小衙门摆平,换上了自己人。
也就是从那开始,綦江联掌握下的水抚司帮着打击其他帮派的货船,同时经常以剿匪的名义设立水卡,向过往商人征税,有了这水抚司帮着打击对手,綦江联才能一点点壮大,一直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以说,綦江联和水抚司是息息相关的,如果缺了水抚司的帮忙,綦江联肯定会一蹶不振。
如果这个水抚司再被其他帮派掌握在手里,借着这个机会打击綦江联,那用不了多久,綦江联上下就要去喝西北风去!
这种结果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是在座的人没有人认为这个老道是在威严恐吓。
水抚司的权利虽大,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衙门,如果在平时,这天师宫对这个职位指手画脚,自然属于逾越,地方官可以不听他的。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天师宫的货物在綦江上出了事情,这批货物还是秘密进宫给皇上的。
地方官就要当心了,这事情搞不好就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为了不惹麻烦,讨好天师宫,换掉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綦江联平时给的好处再多,在这时候和自己的官位比起来,也屁都算不上。
吴瑞方也是脸色惨然,比死了爹还要难看。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是面色苍白的用绝望的眼神看着那个脸色阴沉的道士。
看到他这个样子,周围綦江联众人的心直往下沉,难道綦江联的覆灭就只在今朝了吗?
“这位道长,这钱……”吴瑞方一咬牙,准备赖账,哪怕是綦江联就此分崩离析也在所不惜了,赖了账,起码自己还能剩下一点棺材本,如果还了钱,綦江联恐怕还是挺不下去,那时候,他连一点棺材本都剩不下。
“这位道长,这钱我们綦江联赔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大厅里的人惊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女子从那里慢慢地走了出来,她身材妖娆,身穿一身淡绿色的裙装,头戴面纱,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整个大厅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剩下的全都认识这个女子。她正是綦江联上一任帮主乔瑞安的独生爱女,潇湘夜雨乔揽月。
看到乔揽月出现在这里,吴瑞方顿时觉得火向上撞,现在的事情已经够糟的了,自己这个干女儿偏偏还在这个时候出来添乱。
“揽月!这里没有你的事情,回去!”吴瑞方强压着怒火地对着乔揽月低声说道,大厅里还有不少之前乔瑞安的老人,他不敢对乔揽月过于恶形恶状。
乔揽月听到他的话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开口说道:“如果平时我可以回去,但是现在是我们綦江联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
“那你想做什么?”吴瑞方喝问道。
“我说过,这钱,我们綦江联赔了!”乔揽月淡淡地说道。
“赔了?”吴瑞方气急反笑,“赔?怎么赔?綦江联上下哪里还有银子?难不成这银子你来赔?”
“就是我来赔!”乔揽月冷清地点了点头,她身上依然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
“你赔?”吴瑞方一愣,“你拿什么赔?”四十五万两银子,放到什么地方都是一笔了不起的大数目,乔揽月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有多少他再清楚不过了,而且乔揽月生性孤僻,没什么交往,哪里凑得出这样一笔巨款。
乔揽月也不说话,伸手从身上掏出来一个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东西,向前几步,递给了那个老道。
“这位道长,这里是四万五千两黄金的金票,应该够抵偿那四十五万两银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