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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侍从送上来的。
还没揭开盖子,安妮就已经闻到了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铁盒里放置着厚厚一叠烤得金黄的面包,一看就知道是用去皮的精致麦粉揉捏发酵而成。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包黄油和一壶肉汤,分量足够五个人享用了。
“勺子、碗碟等都在橱房木柜里,明天还会有早餐送过来,所以不用留着食物过夜。”侍从有条不紊地说道,“在没有获得正式的居民身份证前,请不要随意离开外交楼。另外地下室禁止进入,想要练习能力的话可以前往顶层天台。一楼设有服务间,我就睡在那里,有什么需要的话请随时来找我。这里和旅店不同,所有服务都是免费的。”
五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对方躬身离开后,一时半会仍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是大贵族招待方式吗?简直跟戏剧里演得一模一样啊,”艾米第一个感叹出声,“就是台词有些不对。”
“比如?”断剑和英雄好奇道。
“像是尊敬的阁下,很荣幸为您服务之类……一般都是这样开场的。”
“我们又不是贵族,他自然不会那样说啊。”七十六号轻笑道,“不管怎么样,先吃东西吧,我肚子已经饿扁了。”
“说得也是。”众人齐齐吞了口口水。
不妙,这是灰堡国王展开的蜜糖攻势吗?
安妮心里涌起了一股担忧,看起来像是拉拢之举,可女巫联盟的负责人却连她们的能力都没有过问。
这前后矛盾的举措,让她难以判断对方的意图。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还好,现在身边多了四名同伴,她必须更加谨慎,绝不能再犯下以前的错误。
毫无疑问最保险的方法是远离西境教会如今宣告覆灭,最大的敌人已不复存在。
只要找到一处靠近大城市的村庄或小镇,她们便能隐藏身份活下去,就像在晨曦时那样。
可惜这个方法现在行不通了。
看着七十六号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她不禁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女巫联盟确实拥有治愈伤残者的能力,描述的前景也颇为诱人。
如今看到了让英雄重新站起来的曙光,她自然无法再带着四人一走了之。
罢了,先填饱肚子吧。
安妮把一块涂有黄油的面包放入嘴里时,顿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糯软香甜充满了口腔,细腻到没有一颗砂砾的面包几乎一咬就化,无需多作咀嚼便能轻松流进喉咙里。
该死,这蜜糖攻势……也太凶猛了点。
脑袋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发现自己的手已控制不住地摸向了下一片。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吃喝声外,几乎没人说话。
直到铁盒里只剩下些许残屑时,众人才长出了口气。
“我们以后还能吃到这样的食物吗?”断剑依依不舍地把每根手指都允吸了一遍。
“应该……不大可能吧,”艾米提起汤壶,将香浓的肉汤均匀地倒入五个碗里,金灿灿的汤面上还飘荡着些许青葱和圈圈油花,显得格外诱人,“这种面包应该是上层贵族才能吃得起的东西,我父亲最常吃的也不过是粗面包而已。”
“有粗面包吃已经很不错了,别忘了我们初到晨曦时,想要填饱肚子都难。”英雄吹了吹热气,迫不及待长饮一口,接着从嘴里呵出一口暖气,低吟中饱含着久违的满足。
“温蒂大人说加入女巫联盟会有很多好处……不知道包不包括食物呢?”
“她走之前说明天会带我们参观无冬城和女巫联盟,到时候问下她吧。”
“希望有就好了。”
听到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女巫联盟可能给予的待遇时,安妮心里隐隐升起种预感,她们或许会在这座城市中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
洗完澡后,一行人早早地爬上了床一套住所由一个客厅和四间卧房构成,五人商量了下,很快决定了分房人选。
安妮作为力气最大的女巫,自然选择与生活极为不便的英雄同睡一张床。
床铺十分柔软,一点霉味也没有,显然这里经常有人打扫卫生。
壁炉的炭火只剩下几截细小的火苗,摇曳不定的昏暗光芒将房间里的摆设映在了洁白的石墙上,黑色的阴影轻轻摇摆,仿佛在随着窗外唿啸的寒风起舞。
她将英雄抱进被窝里,随后吹灭蜡烛。
发热的手掌让大床很快暖和起来,英雄向她怀里挤了挤,轻声开口道,“我们离开狼心,差不多已有一年了吧?”
“嗯……如果从抵达晨曦边境的那一天算起,接近一年零两个月。”安妮点点头。
“那我们离开故乡有多久了呢?”
这个问题让她陷入了沉默,事实上安妮早已记不清楚离开家乡的具体时间,只记得那是一座位于狼心西北方的偏远村庄。
女巫身份暴露后,她就不断的向东边跋涉,足迹遍布大半个狼心,直至被血牙会出卖后,才在王都郊外停歇下来。
断剑和英雄也是如此。
她们因为各自的原因被迫离家远行,一路上经磨难,最终在狼心城与安妮相识,才有了之后的结伴逃离。
“我差不多有五年了,”英雄低声道,“这五年里,我四处躲藏教会的追捕,几乎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在王都时我以为终于可以不用再逃了,没想到即使失去了双腿,也依然得继续奔逃。”
安妮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温蒂大人说……这里是女巫的家园,我们真的能在此定居下来吗?”英雄的声音断断续续,犹如窗外隐隐的风声,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再四处流浪了。”
安妮顿时感到眼眶有些酸涩,“放心,我们会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你也能重新找回双腿,想去哪里都行不是逃亡,而是闲暇的旅行。”
“是吗……”英雄停顿了许久,“如果我一开始就生在灰堡该多好。”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细不可闻。
安妮张了张口,刚准备说些什么时,却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唿吸声。
怀中的女孩已经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