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室内，紫檀木书桌上还摆着苏桐和楚弈临摹的作品。
上半截还算写实写意，有那么点山水意境，到了刻画人物的部分，两人明显是胡闹起来，那垂钓老翁左手炸鸡腿，右手大哥大，还戴着金链子，吐着烟圈，旁边还配了一位美女一位猛男……古典意境荡然无存。
苏桐浑身一紧，自己都不忍去看了，都怪楚弈，明明她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结果那厮在旁边胡来，她也没忍住，就跟着乱七八糟画起来。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画到最后，他们两衣服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图案。
吴叔也真是，这画不扔掉，怎么还放在显眼的位置啊！现在领导才坐下，就看见了。
有种被抓包的紧张感，还生怕被训斥。
楚律维失笑：“上次见到这样的图，还是杜甫骑摩托。”
这下换苏桐瞪大眼睛，总感觉这些事情和楚律维非常不搭。
“领导，您也画吗？”
“没有，我想象力弱些。”
只是人类生而往复，从垂髫小儿到耄耋之年，其实有很多相似的故事和情感，尤其是青春年华，彷徨、叛逆、热血、迷茫……他们现在经历的，他过去也曾经经历过，或者看到过。
越是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越是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活力，楚律维就越会觉得自己老了。
哪怕他其实只比他们大十岁，却总有种隔了一辈人的错觉。
其实刚刚在外面，看到楚弈和苏桐在他面前拙劣演戏时也有那种感觉，他们自有一种氛围，大哭大笑，别人很难融入。
想到这里，楚律维也有些好奇苏桐的手腕，这妆，确实画的不错。
领导一个眼神，苏桐立刻怂了，主动挥舞手臂。
“假的假的，您那天也看到了，我能吃能喝能蹦跶，体力杠杠好，楚弈他也是想帮我出气，所以才骗您的……”
“嗯，我知道。”
苏桐摸不准楚律维的想法，他没有在刚刚拆穿他们，现在好像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的样子？
楚律维等了会儿，见苏桐磨磨蹭蹭，好似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叠文件递过去。
她单独找他讲话，无非两件事，一件是孤儿院征地；一件是和楚弈楚则的事情，刚刚解释手腕的伤可能也算吧。
她这性子，有时胆子大到他都震惊，有时又胆小如鼠。今天这战损妆，她一边哭一边心虚的眼睛乱飘，那幅样子，没有正经事，哪敢当众约他。
苏桐接过，打开看了看，是慈善基金会的事情，她才反应过来：“对对，我就是要说这个来着。”
看领导也低头审文件了，苏桐舔舔唇，乖巧看起来。
越看越明白了这件事的棘手处。
早年孤儿院是楚家资助的，但后来木家成立了慈善基金会，很快就接手了这些。
一开始处理的非常好，但是后来就开始走偏，以慈善投资的名义吸收了大量富家太太的钱。
但投资项目越来越离谱，所谓的投资回报率和成果，全都是纸上谈兵……
后期甚至已经有些强制的意味，要想触碰到岚城的上流阶层，必须要加入基金会成为会员，还要有介绍人、考察期，根据投入的资金享有不同级别。
“这不就是传销嘛？”，不过是由上至下的形式，披了一层上位者的外衣。
“嗯，有利可图，便会造就各式各样的骗局”
这件事早几年已经现出端倪，但木家很聪明，用孤儿院、养老院这些资助项目作为挡箭牌，一旦暴雷，他们都能及时抽身，受伤害的还是最底层的人。
“那木仪……”
“她早先也不知这些”，或者说连木家也不过是推在外面的挡箭牌罢了。
楚律维揉揉眉心，他拿着个给她看，其实是希望她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行，不要参与其中，这水很深。
苏桐翻到底下，发现这些事情已经有楚律维的人开始处理了，章若彤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木仪也算是辅助。
也对，她们一个深陷其中，一个现在是陆沉舟的未婚妻、本身又身处章家，简直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章若彤到底在圈子里很多年，知道怎么样既不得罪人，又周旋上下、达到目的，再有楚律维的指点和帮助，确实用不着她担心。
“那佳姨，就是孤儿院的校长，她……”
“楚则告诉你的？”
苏桐点点头，她问过，佳姨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放心吧，是中期，已经约了手术时间”
苏桐松了口气。
“就算有钱，也不要再捐了，等这些事情处理好再说”
苏桐更加开心了，甚至想原地表演托马斯回旋。
楚律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听说她天天抱着手机叹气，念叨什么“小钱钱，我不是不爱你，你去外面转一圈记得要回来，带着兄弟姐妹一起回来”，跟做法一样，吴叔都被她逗乐了。
要不是查基金会的事，他也不知道她捐了款，虽然是和楚则一起，但楚则的性子他了解，可不会平白无故给别人钱。
联想她突然出现在缅国，辗转于毒贩之间，还有楚弈说她因为楚则自残……
胸口钝跳了一下，哪怕他很快收敛，也还是有些说不上的情绪。
看她此刻开心的样子，楚律维重新定下心神。
明明很舍不得，但居然说捐就捐了。在她身上，贫穷时看不到自卑，骤然富有了，也不曾贪婪吝啬。
楚弈的眼光，其实很好。
片刻的失神，女孩白皙的脸庞突然凑近，粉色的唇瓣开合，过于苍白的战损妆本来应该显得羸弱，但因她眼睛极亮，倒更多了几许倔强。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轻柔的毛刷，在他耳际扫过。
“……喜欢哪个？”
“什么？”，楚律维揉了揉眉心，“抱歉，刚刚走神了。”
苏桐眼里闪过一丝期待，本来想说“为什么走神？难道是她太美了～”，可对上楚律维坦然的神情，再想到他身边各式绝色美人，苏桐的脸皮实在是没那么厚，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呀，明明中毒那次，他们关系那么紧密，可终究昙花一现。
“哦，是我忘了，楚厅您刚连夜去过火场，吸入了毒气，脑袋还疼吧？要喝茶吗？章学姐专门为您准备的茶哦，或者是木仪小姐姐说的按摩手法，好像也能缓解头痛呢，不然我去喊她？”
“木仪姐姐很漂亮，章学姐也很厉害，和她们比起来，我就是个废物点心，天天给您拖后腿，还惹您生气。”
苏桐说完自己也觉得阴阳怪气的，她脸有点热，但又拉不下脸，就是有种憋屈感，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他都不动声色的拿她当小孩看待，明明她和领导才是认识最早的，她五岁就喊他妈妈了，那时候章若彤可根本不认识他。
楚律维也怔住。
好半天，单手放在唇边掩了掩，轻咳了下：
“嗯，眼光倒不差，评价也客观公正”
？？？虽然事实可能是这样，但领导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有些过分了吧？
“那您最喜欢哪一个？”
苏桐自己都没发现，她嘴巴不自觉鼓起来了。
“还是您更喜欢那位刚上任的姜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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