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阴云压在天都的上空,威兰特人的刺刀几乎都快抵住了婆罗人的喉咙,别说是城里的幸存者,就连那永流河里的鱼虾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就在这风雨飘摇的档口上,天都却难得出了一件与战争无关的大事儿,为这闷热的屋子吹来了一缕凉风。
婆罗国当局教育委员会突然宣布,要成立天都大学,并面向所有年龄在12到16以及16到20的适龄少年以及青年招生。
前者进预科,后者进本科,学习的范围涵盖工学、理学以及社会学等等学科。
由于天都大学目前只有块牌匾,既没有教学楼也没有老师,甚至连最基础的课本都没有,因此这批学生暂定前往猛犸城的猛犸大学接受教育。
本次招生预计招收500人,其中预科300,本科200。
婆罗国教育委员会将承担入选学生在学习期间内的学费以及生活费等一切开销。
预科学生在结束预科学业之后,将根据成绩以及后续战况变化,决定是留在猛犸城继续进修学业,还是返回天都城进修本科。
至于后者,将在学业结束之后返回天都,担任天都大学的教授,或者由婆罗国当局介绍其他专业对口的工作。
简而言之一句话,只要考上了,下半辈子不用自己发愁了,大统领替你发愁。
考试将在天都的天宫内举行,除了年龄之外唯一的要求是识字和识数。
毕竟要是连名字都不会写,考了也是白考,既浪费纸又浪费大家的时间。
虽然眼下正在打仗,做这件事儿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因为有阿布赛克背书,卡巴哈委员拿出的改革方案也是一路绿灯。
不只是当局这边没有遇到太多的阻力,天都城的居民们同样对此事儿充满了热情。
阿布赛克要派五百个学生去猛犸城留学!
这可是个大新闻了!
毕竟去了猛犸城就意味着不用被拉壮丁了,而且还可以离开危险的前线!
不止如此!
回来了阿布赛克还给安排做官!
这世界上居然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天都城都轰动了!
虽然那告示根本没有这么写,但看到那戳在告示上的橡皮图章,几乎所有人都在脑袋里把看到的信息给翻译了一遍。
生怕错过了这改变命运的机会,所有识字的幸存者也不管年龄大小,都争先恐后的报了名。
还有给儿子和女儿报名的父母。
尤其是这一类,更是占了绝大多数。
不管是有学问还是没学问,所有录了名字的考生都临时抱佛脚的备起了考,一时间竟是在天都掀起了一波学习的浪潮。
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书都被抢到了断货。
来买书的有穿着长袖衣服的体面人,有穿着军服的士兵,也有腰上只系了圈布的老农夫。
大多数人倒也不是自己看,主要还是买给家里的孩子。
后来书卖完了,连报停摊位上的报纸都跟着遭了殃。
几乎是所有带字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
“……卧槽,这帮NPC这么爱学习的吗?”看着被扫荡一空的报亭,负债大眼一脸惊讶的表情。
这和他在金加仑港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那儿的人也挺好学他碰到的几乎每个姑娘都说自己是学生,但他倒还没见过连报亭都被抢空了的盛况。
“emmm……跟我们没啥关系回军营吧。”工地少年与砖一脸微妙的表情。
这帮婆罗人干啥都喜欢走极端,就比如现在。
他们渴望的其实并不是知识或者公理,而是那东西有可能带来的权力。
他说不上来这是好是坏——不过对于前些年还活在封建社会的他们来说,这显然能算是一种进步的。
虽然没见着考试的卷子是什么样,但总归比用斗兽棋选拔人才靠谱太多了。
两人慢悠悠的晃回了军营,只见几名年轻的军官站在门口。
其中一人倒是眼熟,似乎是叫伊舍尔,在西帆港事件中还挺有存在感的一个人。
该事件结束之后,老鹰的帖子里就没再提过他了,只说后来此人去当了边军的千夫长,而且还是在婆罗国与西帆港的边境线上,开战之后便生死不明。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活着。
真不愧是属老鼠的。
正巧这时,边缘划水也从军营里出来,走到一群军官的面前交谈了几句,接着又看向了那个要和他们一起去前行的万夫长。
“你就是伊舍尔吧。”
“第三万人队万夫长伊舍尔!听从将军调遣!”伊舍尔立正行了个军礼,声音洪亮道。
看着这个很有精神的年轻军官,边缘划水闻言笑了笑。
“我倒不是什么将军,就是个兵团长,按你们的编制算,军衔恐怕还没你高。”
其实严格来讲玩家是没有军衔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贡献点系统,表示他们对联盟的贡献。
伊舍尔闻言爽朗一笑。
“这是哪里的话!您是老师,我是学生,这又是另外的辈分。您不用客气,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肯定改好了!”
这兄弟说话倒是挺有意思。
边缘划水哈哈笑了笑,用打趣的口吻说道。
“我之前还担心你们,大统领派个不懂变通的人跟着我,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不错!打游击需要的正是你这股机灵劲儿,我看好你!”
伊舍尔也咧嘴笑了笑,眉宇间带着一丝明显的骄傲,就像个得了表扬的学生。
站在他的立场上也确实如此。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死亡兵团的兵团长!
据说在火炬之战时,这支来自河谷行省的兵团作为黏共体联军的一员,曾为幸存者阵营立下过赫赫战功!从火炬手中解放了两个行省!
而相比之下,他们的前辈——也就是那些远征锦川行省的鼠族人士兵,却只在战场上打了个酱油,连三线的部队都算不上。
能获得死亡兵团的兵团长的肯定,这比阿布赛克发给他的勋章还要让他感到自豪。
“说起来将军如何称呼?”
边缘划水脸上的表情一顿,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了声。
“呃……叫我边缘吧,我兄弟们都这么叫我。”
有些网名敲在键盘上没什么感觉,念出来多少还是有些羞耻。
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伊舍尔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了一下。
边缘。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不过听说联盟的人都是如此,尤其是那些来自繁荣纪元的避难所居民。
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一眼便看出来了边缘老兄脸上的尴尬,于是笑着转移了话题。
“……那边缘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去前线?”
边缘划水笑着说道。
“看你们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
伊舍尔:“巧了,我们也一样!”
边缘划水轻轻抬了下眉毛,多看了眼前这位仁兄两眼。
“行,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现在吧!”
……
就在天都城的幸存者们忙着备考的时候,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也静悄悄地出了城。
以死亡兵团为首,近二十万大军再次奔赴了前线。
其中除了伊舍尔带领的第三万人队能算是阿布赛克的嫡系之外,其余几只万人队大多都是尤多诺的旧部率领着。
也就是从雄狮城撤下来的“败军们”。
不过虽然刚吃了败仗,但他们的士气却不低迷,甚至可以说是高昂。
因为联盟的兄弟和他们站在一起。
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去做炮灰,而是正好相反。
这是复仇的机会!
他们会将那天的屈辱还给威兰特人,让那群大鼻子瞧瞧他们也是有骨气的人!
同时也让阿布赛克和天都的幸存者们瞧瞧,他们并不是懦夫!
在这场新的会战中,他们将改变在狮州作战时的战略,将一半的兵力用于维持前行,剩下的一半则跟随死亡兵团的军官向敌后渗透。
比如跟着死亡兵团一起打头阵的第三万人队。
虽然这支部队中大多数人都是新兵,但伊舍尔并没有因此而惯着他们,带着他们待在后方打发时间。
战场上的局势变幻莫测,有时候危险的地方反而会更有安全。
尤其是如果军团急于攻下天都的话,前线上的战况恐怕会比阿布赛克预期中的还要惨烈,到时候就无所谓前线和后方了。
当然,之所以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伊舍尔的直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和联盟的人挨的近一点儿会更安全。
而且更有希望学到真本事。
虽然他手底下的小伙子无缘去猛犸国念书,但他相信这段经历同样会成为他们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像西帆港惨案之于自己。
只要他们能活下来,并获得最终胜利,就算是过关了……
死亡兵团的兵团长倒也没有阻拦,而是欣然带上了他和这群勇敢的小伙子们。
就这样,经过三天三夜的赶路,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赴了牛州与狮州的交界处,来到了一个名为阿卡勒县的地方。
这里是永流河的转弯处,同时也是双方都无法忽视的战略要地。
来自卓巴尔山脉西侧的河水就像密密麻麻的蛛网,灌入牛州的西部,在丘陵与平原的交界处蜿蜒徘徊,就像一条蜷缩着的蟒蛇。
而在抵达了阿卡勒县之后,纵流的河水又变成了由西向东的走势,穿过中部的平原,一直汇入婆罗行省东部的入海口。
由于泛滥的河水不断冲击着西侧的河道以及平原,因此在地势相对较低西边形成了一片广袤的河滩与冲击平原。
而那蜿蜒的河道东侧则是一片接近原始的森林,茂密的树林随着那连绵起伏的丘陵一并向北延伸,直到融入卓巴尔山系。
经过对附近地形的航拍以及实地考察,死亡兵团决定在河东岸驻扎,并将155毫米野战炮和20毫米四联装防空机枪分散在了森林里。
河西岸的冲击平原能够很好的限制军团机动部队的行军速度。
如果对方想进入阿卡勒县,就不可能放着他们这颗插在河对岸的钉子不管,除非他们打算彻底不要补给线了。
做完了战略上的部署,边缘划水找到了伊舍尔,让他将各级战斗单位散到山林里挖掘L型的地洞,而且要挖能藏进去一个人的那种。
后勤部队每三天送一次补给。
其余时间若是没有任务,各部就待在洞里待命。 这仅仅只是准备工作的一部分。
除了那些分散在森林里的“老鼠洞”之外,他们还得在森林里准备一些固定火力,比如轻机枪掩体等等,以狙击深入树林中搜索的威兰特人。
这群新兵虽然做的并不熟练,但有死亡兵团的玩家们帮忙,倒也没做的太蹩脚。
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他们总算完成了阵地的构筑。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了……
不过以威兰特人的猴急,他们应该用不了等待太久。
就在众人完成阵地构筑的第二天,边缘划水派去前方侦查的玩家很快传回消息——
军团的部队来了!
……
蹲在一片临近河道的丘陵上,【羊又包】掏出望远镜望了一眼远处的冲击平原,嘴里忽然毫无征兆地蹦出了一句话。
“这儿肯定适合种田。”
【午夜带伞不带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懂这个?”
羊又包嘿嘿一笑。
“那必须懂啊,食物+3。”
午夜带伞不带刀:“……?”
啥玩意儿?
他还没回过神来这家伙在说啥,旁边的拉普拉斯便按捺不住地插了句嘴。
“……都什么版本了,现在不修大浴场就是个垃圾,动不动就发洪水吃人口,给的那点儿加成还可有可无。”
羊又包:“啊……我觉得还行吧,反正开局百内国家公园不在三格之内我就跳水。”
拉普拉斯:“卧槽,那你不得刷一整天?!”
羊又包:“等复活CD的时候总得干点啥吧。”
拉普拉斯:“……”
见好兄弟不说话了,羊又包嘿嘿笑着劝诱道。
“一会儿死了联机啊,一起跳水。”
拉普拉斯:“滚。”
午夜带伞不带刀懵逼的看着俩人。
“卧槽你们在说啥?!”
懵逼的不止是午夜,恰巧听见他们交谈的伊舍尔同样是一脸懵逼着。
倒不是因为他们聊天的内容,而是他压根就听不懂他们在说啥。
“你们的语言是自己编的吗?”伊舍尔看向身旁的边缘,好奇问道。
边缘表情微妙,点了点头。
“算是吧……”
不是自己编的,还能是外星人给的吗?
伊舍尔点了点头,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心里头却是羡慕的一批。
拥有共同的语言,这也算是凝聚力的体现之一吧。
自从发现“觉醒者波尔”拯救不了婆罗行省之后,他一直在思索着新的出路,如今总算是有了些灵感。
婆罗行省的幸存者想有出路,果然还是得有自己的文化才行……
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天际线的边缘忽然浮现了一道滚滚的灰尘,很明显那是载具的轮胎掀起来的。
发现状况的边缘划水立刻抬了下手,众人迅速藏在了掩体的背后,死死贴在地上,不让一丁点儿破绽漏出来。
伊舍尔也是一样,全身的肌肉都紧张的绷紧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就在那滚滚尘埃出现在天际线的时候,一座巍峨的钢铁堡垒也在同一时间推开了厚重的云层,在天空中展示了自己那充满压迫感的躯体
“号角”号!
伊舍尔的眼睛瞪大着,瞳孔中一半是恐惧,一半是仇恨和怒火。
他篡紧了拳头,恨不得用眼神将那家伙撕碎了!
就是那玩意儿轰炸了雄狮城!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燃烧在城区中的熊熊烈火,和那些在火焰中绝望奔逃的同胞们。
趴在掩体旁边的玩家举着望远镜,却没有他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眺望着远处的那一辆辆载具,冷静地观察着敌情。
“三辆‘灰狗’!”
“是威兰特人的侦察队,后面估计是一支机步旅……”
“不知道是不是第30万人队,要是能碰上就好了。”
“话说,我记得他们的侦察队之前不都是配10辆车的吗?”
“他们的‘供货商’不太行啊。”
“也没准是咱们的‘拉肯’太给力了。”
“哈哈。”
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烟尘,趴在阵地上的几个玩家有说有笑的交流着,仿佛压根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别担心,兄弟。”
注意到了伊舍尔紧张的表情,边缘划水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握了握,咧嘴笑了笑。
“相信我,那玩意儿没什么好怕的。”
当年他们碰到麦克伦的时候,装备一半是自己造的,还有一半是缴获的,连生活职业玩家都上去填了线,最后还不是把那玩意儿给打下来了?
他一直都是如此认为,人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伊舍尔的喉结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嗯……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边缘划水重新看向了前方那道滚滚的尘埃,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能做的就是藏好。”
“我们会教你如何在敌人的炮火下隐藏自己,教你们如何生存下去,然后等他们以为我们都死绝了的时候,再跳出来给他们一记迎头痛击。”
“这场战争才刚开始,往后还有的打。如果哪天我们不在了,你就把我们教给你们的东西再教给其他的同胞们,把我们的番号传承下去。”
传承下去……
伊舍尔的眼神微微触动。
“……这就是死亡兵团吗?”
“算是吧,这就是我们。”
边缘划水的话音刚刚落下,那艘正在缓缓行进的飞艇忽然压低了炮管,朝着永流河的东岸喷吐了一道道闪烁的火光!
看着那飞来的弹雨,伊舍尔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们发现我们了?!”
边缘划水笑着说道。
“根本不用发现,这么显眼的位置,是个人都知道我们在这儿……所以我之前要你们分散藏好,先把避弹坑准备好。”
行进中开火,而不是预先扔下锚链再射击,对方显然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位置。
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那一发发炮弹根本没有任何准头可言,在天空中做着布朗运动,随后便摔向了一片空旷的山野。
整片山区少说得有三四十个山头了,上百发炮弹打过去就像戳在面包上的牙签。
那爆炸的轰鸣几乎与天上的炮声一同传来,整片树林都被那声音给撼动了。
边缘划水皱了皱眉头,忽然从那爆炸的浓烟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儿。
“是毒气弹,”猛然反应过来的他迅速取出一只备用的防毒面具,丢在了伊舍尔的胸口,“把这玩意儿带上。”
伊舍尔不敢犹豫,立刻带上了联盟兄弟丢来的面具。
可这时他很快想起来,那些蹲在散兵坑里的弟兄们还没有。
“我的部下们……”
“我们留给他们的补给物资里面有防毒面具……我的弟兄教过他们怎么用。”盯着天上的飞艇,边缘划水低声道。
那东西不是很贵,他们人手带了两只,见第三万人队的弟兄没有,就分了一半出来给他们。
第三万人队部署在前沿阵地上的部队也就两支千人队的规模,而死亡兵团这边有5000人,分他们一些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军团居然把毒气弹都掏了出来。
他本以为他们会放火烧山,但看来还是高估他们的底线了。
黄绿色的气体弥漫在森林中,一些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这些气体的密度显然比空气要重,并没有立刻飘走。
如果不是戴了防毒面具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好在这时刮了一阵风,将那弥漫在山头的毒气吹散了些许。
大概是觉得山里就算有人也死光了,徘徊在河滩旁边的侦察车游弋了一圈,终于在长官的命令下不情不愿的向前。
与此同时,一辆辆装甲运兵车也从远处开了过来。
那支部队的规模不小,看编制应该是一支千人队,相当于联盟一个团。
羊又包放下了望远镜,兴奋地回头看向了边缘划水。
“他们好像准备过河!”
“看来他们的指挥官对自家火炮还是不太自信。”
边缘划水呵呵笑了声,手按在了挂在肩头的通讯器上。
“各单位注意,敌人准备过河!”
“等他们铺完桥上了岸再打!”
通讯频道中传来一声声整齐的回答。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