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乃是法器化成,直飞了三天两夜,方才在一片广轰无垠的密林外落下。
这一路上,瑶姬已向名叫谭方的青年了解了一番眼下境况,原来凌霄派覆灭后,还有为数不少的弟子逃了出来,有些隐姓埋名,有些如瑶姬一般流亡在外。
从几年前起,林绍宗开始暗中寻找这些幸存的弟子,并将众人召集起来。
当年山门覆灭时,林绍宗就已经有元婴期的修为了,如今更是愈发精深,实力超群。
在他的号召下,不少还存着反抗之心的道修秘密结社,这密林里,就存在着他们的一处据点。
“若不是狗皇帝下了海捕文书缉捕师叔,我们还不知道师叔的下落,”分别二十年后骤然重逢,谭方也是一脸感概,“师叔且放心,那贼秃绝对不是师伯的对手,”师伯一早就吩咐了他留下来断后,自会想办法赶回来。
瑶姬强压下心里的那一丝担忧,道:“据点在这里,安全吗?”
“安全,”谭方道,“这一片林子外都是瘴气,很少有人接近,况且,我们在据点外还设了阵法,即便主持大阵的师伯不在,也能支撑不少时间。”
瑶姬点了点头,两人在林子里行了许久,方才在一个山洞外停下来。
那山洞的位置极为隐蔽,若不是谭方带路,瑶姬还发现不了。
洞口看着不大,内里却是七拐八弯,别有洞天,而且每走几步就有修士把守,确实守卫森严。
原身当年在凌霄派,也是颇有名气的人物,瑶姬一路行来,几乎人人都争着跟她打招呼,这些人和外面那些流离失所的修士截然不同,脸上没有灰败,没有绝望,纵使紧张肃然,但终归是带着希望的。
见她眼中露出感慨的神色来,谭方叹了口气:“师叔,怪我们没有早点来救你。”他已经知道瑶姬为了逃生自碎金丹,虽然瑶姬解释说行思一直在帮她温养,还是得到了谭方的义愤填膺和愧疚自责。
“说什么傻话,”少女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师叔,你是师侄,虽然我暂时没了修为,都让师侄来救,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一番玩笑话说得谭方也笑了起来,怅然的气氛一扫而空,待两人走到尽头,转过一块山石时,瑶姬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原来这座山体是中空的,山峰内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之中,阡陌连片,屋舍连绵,却是一个彷如世外桃源的小山村。
山村里,狗吠鸡鸣,炊烟表袅,时不时几个嬉闹的孩童跑过,身后还追着注汪小黄狗。
来来在往的有一些她很熟悉,有一些则全然陌生。
谭方一面走一面给她介绍,哪些是凌霄派的,哪些是别的门派逃出来的弟子,还有一些则是这些修士的亲人,所以当中也有没有修为的老弱妇孺。
瑶姬百感交集,心里又是惊愕又是欣喜。
走过一处房舍,她忽然一顿:“那是?”
“哦,”谭方看了看,“那是段先生的仆从。”
“段先生?”她心下狐疑,不会看错,那人膀大腰圆,是她被行思抓捕的那一晚,在破观里遇到的其中一个大汉。
“是啊,”谭方一面走一面说,“这个据点也是段先生帮忙建造的,段先生修为高深,师叔你的金丹正可以请他帮忙修复。”
不仅如此,据谭方说,这位段先生给修士们提供了为数不少的灵石用以生活修炼,据点外的大阵,更是在他一力支持下布置完成,否则流亡多年的道修们是弄不来布阵需要的天材地宝的。
“对了,段先生说他之前见过师叔你一面,知道你被通明院的贼秃抓走了,一路追索,可惜功亏一篑。”
瑶姬心头一动:“之前河面上突有大妖现世,莫非……”
谭方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那是段先生弄出来的动静,本打算趁机救师叔,却不妨被那贼秃走脱了。”
她见谭方神色间对这段先生推崇备至,心里早琢磨开了。
可以确定,这段先生就是破观里的青年。
那青年说在凌霄派有过一面,只可惜当时她没看见他的样貌,否则说不定就能认出来。
想到这里,她便道:“谭师侄,烦请你带我去见一见段先生,好当面向他致谢。”
“这是自然的,”谭方点了点头,“师叔跟我来就是。”
当下两人朝正中间的一栋小楼走去,这里约莫是修士们议事的地方,一楼是个大堂,几个大汉守在门外,正是当初破观里的那群人。
看到瑶姬来了,几人都是一怔。瑶姬朝他们微一颔首,径直朝楼上走去。
她总觉得这段先生的身份有点奇怪,一个修为和林绍宗仿佛的修士,在昔年道门未覆灭时,想来也不会是默默无闻之人。
修真界虽大,有元婴期修为的修士也不多,可二十年前,哪家哪派有姓段的?
倒是有一个人,在原身的记忆里深刻非常。可那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帮扶道门才是。
思索间,走在前面的谭方已经停了下来。
她抬起眼帘,只见临窗站着一个玄衣男子,虽是背对着瑶姬,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语带笑意道:“水道友,恭候多时。”——嗓音温润清朗,正是当日在破观中见过一面的青年。
“段先生我想当面,谢过先生援手之情。”少女拱手施礼,待抬起头来,已见段先生转过了身。
他眉目清隽,神色温和,唇边一抹笑意煦煦如春风,瑶姬却大吃一惊,面色骤变:“是你!?”
——二十年前,凌霄派覆灭的那一战,正是此人一掌震碎了原身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