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开口了,看来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嘛,唐碧一脸陶醉道:“雨化田,明朝西缉事厂掌印督主,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心思缜密,绝顶聪明,武艺高强;面容俊美,雍容华贵,倾城之姿;心狠手辣,冷酷残忍;唯一的缺点就是挑剔,有洁癖……”
“我……怎么没听说过?”一连串如鞭炮般的好词儿叫苏含急得忘了自称奴才,想起时话已冲出了口中。
“切,你没听说的事情多了,这天下事情你都听说了,那我还当什么娘娘啊。”
唐碧挥了挥手,却不小心挂上了荷叶杆,速度太快,手背被细刺刮出了好几道细痕,疼得她皱眉娇喘,苏含慌忙丢掉船桨,捧起她的手将以唇舌将小刺舔吮了出来。
那怜惜心疼的目光叫唐碧的心软化得无力反抗。
直到最后一根细刺被他舔光,才羞红了脸放下了她的手,“娘娘小心些。”
“那个雨化田,娘娘可否再讲些!”
“嗯,他啊,可威风了,长臂一挥,围捕侠士千里之外;马鞭一指,追杀妃嫔大漠之间……”
“呵呵呵,这个人怎么会是公公,应该是帝王才是啊。”苏含笑呵呵说着,顿觉唐碧脸色一变,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奴才该死……奴才……”
“好了,到了,扶本宫上去吧。”
唐碧伸出了手,目光一片阴冷,苏含心中又悔又痛。
已经到岸了,小夏子慌忙赶上前来搀扶唐碧,苏含冷冷瞪了他一眼,将唐碧交到亦心手中,一番千叮万嘱后,便心急火燎地赶回金龙殿去了。
碧波殿前,苏含刚离开,亦心扶着唐碧还没走进正殿,艳妃携着洛雪来了,“本宫与碧漾娘娘有几句话要说!”
唐碧见她这脸色,且领了个新面孔,看来是来者不善,心中冷然一笑,面不改色地微笑道:“亦心姑姑先领这位姐姐去正殿,本宫与娘娘出去走走。”
洛雪闻言脸色绯红,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有,随亦心进去了。
荷花池面的古香古色的红木桥上,夏风习习,幽香扑鼻。近处荷叶迭起,远处波光鳞,置身其中,仿若人间仙境。
“妹妹这碧波殿,胜过天上人间啊,令姐姐羡慕不已。”艳妃赞叹道。
唐碧微微一笑,“姐姐那艳冠阁,艳冠群芳,俯视众生,才真是令人景仰。”
“景仰有什么用?没有王的恩露,没有男人的体温,再高也是寒冷的。特别是到了晚上……”艳妃的伤感与失落全显露在言语中。
“这话,姐姐该去金龙殿和王诉说,跟妹妹说,怕是没什么意思。”
唐碧怎么样也不觉得艳妃找她,单单是为了争宠?
不过既然她喜欢装糊涂显聪明,不成全她,倒显得她唐碧太愚蠢了。
艳妃着实面色有些微微变化,却仍然含着笑容,叹道:“别人不知道,妹妹还不清楚吗?王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未曾踏进过艳冠楼了,想当初,还常与本宫在艳冠楼上……哎,说出来怕妹妹笑话。”
“姐姐倒也可以不必说出来,揣在个儿心里乐呵乐呵便行了。”
艳妃美眸一眯,心中抽痛。
唐碧这话看似自然,却是极具讽刺。
画了半天的圈套,她就是不往里面钻,看来这女人,真的不是一般的狠。
此刻却见唐碧秀靥如含笑,面若桃花,一幅悠然而幸福得令人嫉恨的样子。
心中压抑的火气扑腾燃烧了起来。
但她不是霸权惯了的帝王,更不是暴躁无脑的丽妃。
她是艳妃,越怒,越是明艳动人。
“唉,本宫现在是想乐呵也乐不起来了。”
艳妃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心疼,“昨日去见王,他那又漂亮极了的琉璃眼晴活生生渗出血来,伤得不轻啊。”
他眼睛受伤了?
唐碧心中陡然一抽,她是听到苏含尖叫了,可怎么是伤了眼呢?
脑中陡然浮到了那双金色的眸子,威严的,杀气的,冷笑的,讽刺的,含情的,期盼的,痛苦的……
最后凝聚的,是含泪的……
一滴冰冷的眼泪陡然从天而降,瞬间落入了情欲中被莫冉挑起脸而仰望的眼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气逼人,却痛苦至极的脸……
“唔……”唐碧猛地捂住了胸口,整个人跌靠着栏杆,陡起的心疼带起了情蛊的疯狂咬啃。
“痛吗?”艳妃满意地笑了,吁了口气柔柔道:“看来你还是爱他的,可是为何,要伤得他连眼睛都可以哭出血来?”
唐碧一手紧扣着栏杆,努力地撑起了身子,扬起了残忍的笑,“那是因为他还爱你啊。”
“你……”艳妃愤怒地扬起了手,却是缓缓地放了下来,笑了,“他还最爱妹妹的,妹妹被丽妃的哥哥奸污了,他心疼,便赐了圣母汤的殊荣;妹妹被云王玩弄了,他在龙骑场一听到消息,气得肺都炸了,回来暴打了妹妹,身上爽快了,可心却是疼极了,立即让本宫送来了最好的私处疗养药;还有,妹妹在丽水苑落入了湖中,他一听到消息飞奔而去,当妹妹处于垂死边缘,他痛不欲生地哭了……”
“不……不要再说了……不……”这番连枪带弹,讽刺唐碧,嘉奖龙胤风的话,叫唐碧心痛如绞。
往日记忆被刻意地翻盘,爱与恨如两条怒龙在体内交锋,浑身的噬情蛊像炸了锅一样暴虐了起来。
“世人都怨帝王无情,怪云王无义,笑墨王无能……可谁又能看得到他们的用心。”
丽妃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痛得缩成一团的唐碧,叹息道:“帝王被你逼得站在宫门等了整整一天,你陪睡一晚,便伤得他泪血满面;云王把他母亲的遗物碧玉恋月钗送给你,你却当垃圾赏给了小月,可笑他还为你远赴北漠苍狼,生死不明;墨亲王为你调查文史大人的罪犯,到头来,却落个生死垂危,永受碧血噬情蛊之痛……”
痛……
痛……
此刻的身心除了痛,再也感觉不到其它了。
痛到极点,便是……
恨,不能恨,爱,不可爱。
即便是身上的水与血全化成了泪,也洗刷不了痛苦。
“你……为什么要来……”唐碧咬牙切齿地问。
“看来你很聪明,有些事不用我多说。”艳妃扶起浑身抽搐的唐碧,笑了,笑得有些沧桑,“天下好男儿都被你玩遍了,还不满足吗?”
“你……爱……云王?”唐碧吃力地问道。
艳妃震惊了,她怎么会知道?
然而她不答却是笑了,“太聪明不会有好下场,不过今日,不是为我自己而来。”
说着,她突然揪着她的脖子,突然提起她按在了栏杆。
此刻的唐碧因痛而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从高楼坠毁前的那一幕,陡然重现在脑海。
“去,把玻璃推开……”
“今日,本宫不会杀了你,不过是为了我家少南,给你个小惩大诫……”说罢,双手一推,唐碧整个人坠落了下去。
望着仅在水中冒了个泡便沈下去的唐碧,艳妃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却是急切地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碧漾娘娘掉入湖里了。”
冷,湖水真冷;痛,浑身好痛;疼,心口真疼。
唐碧没有力气游动,也没有心思再寻生了。
眼前浮现的,是一个个失落的灵魂;看到的,是一双双痛苦的瞳孔;而失去的,却是生命般流失的爱;留下的,只有痛与遗憾……
仿佛有个人游了过来,伸手搂住她,“娘娘……娘娘……”
是苏含吗?她又坠落了到他面前了吗?
金龙殿内,吴少南长指翻花般把玩着龙胤墨折断的半截剑刃,眉宇飞扬,龙胤风仿若看到了自己当年还是个翩翩少年的模样。
“这剑轻易被折断,找到原因了没?”
“呵呵,剑是没什么问题啦,断面如此整齐,折的人应该内力极强。”
吴少南旋身坐上了桌子,“王,把另一截给我,我重新再铸一把,不出十日便给你一柄更好的。”
“拿去吧,可别偷懒直接铸接上去。”
“这是自然。”吴少南接过另一半,笑道:“来了这么久,怎么连个茶都没上,你那小乐子去哪了?”
“嘿,你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龙胤风眸光一灿,却是笑了,外人以为他们俩有那种特殊的关系,殊不知他喜欢这种年轻活泼的气息,唯有这些,才能让这冷得只剩下权利的王宫有些生机。
一想到苏含的去处,眉梢不自觉流露出浅浅的笑意,“你摔下马休养了几日,没来过本王这儿,难道没听说小乐子去极乐世界吗?现在是苏总管当差,方才差他送了点新鲜的贡果去碧波殿了。”
“王好偏心哦,差人送去碧波殿,怎么没给姑姑送点呢?”
龙胤风一愣,旋即淡然一笑,“好吧,呆会让苏总管也送点去吧。”
“是该早点送过去,你的苏总管有点拖沓哦,送个果子也送了这么久。”
吴少南呵笑地跳了下来,细心地捕捉到龙胤风微微变冷的面色,“来了这么久,也该走了,哦,对了,苏总管似乎有个练家子吧。”
“那是自然,他自小跟在本王身边……”龙胤风投来审视的目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呢,少南适才进来,王的床榻边连个侍卫都没有,这万一闯进来刺客可就不好了,苏总管若在,少南也就放心多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能看到什么,不过是在方才在姑姑的艳冠楼上对碧波殿遥遥一望而已。”说着,吴少南孩子气般扬了扬手,“少南走了。”
这孩子病一场怎么变了这么多?
虽还是那个活泼张扬的性子,但是整个人仿佛发自心灵深处被释放了,轻狂而自信,张扬而不跋扈。
且不说在他面前毫不拘束了,光是这说话的味儿,竟有几分艳妃的明敲暗打,仿佛一夕之间变成了大男人般。
“慢着。”龙胤风看着奏章头也不抬道:“雪公主越来越骄横了,你还没学会镇住她吗?”
“少南无能,雪公主身份高贵……”
“于你而言,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事……”这话冒出口后,龙胤风陡然讶异了,什么时候他竟被她影响得如此之深?
吴少南听闻下巴差点掉了下来。
帝王私底下对他是最为纵容的了,但从来都不会降低他们王族的高贵身份,雪公主一直欺压着他,他最多会让他多担当点,今日这话,仿佛已抛开了所有的王权与高人一等的心态。
看他那么吃惊,龙胤风都有些不自然了,“本王的意思是,不管雪公主是公主也好,还是平民也罢,终究是你的妻子,搞定自己的女人,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让她生个孩子。”
这话说完自己突然惊醒了,是啊,想要留住心爱的女人,孩子,是最好的方式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吴少南听得毛骨悚然,浑身打了个寒颤,“王,这个任务太艰巨,少南怕……”
正说着,苏含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怎地去了这么久?”龙胤风冷声道。
苏含一惊,看到吴少南那对他投来若有所思的冷笑,心中顿时明白了些事。
朝吴少南行礼,快速上茶,答道:“回王的话,适才去时娘娘不在殿中,奴才问他们都说不知道。奴才寻思会不会出事了,便派人四处找,幸而奴才在湖中心找到了碧漾娘娘。”
“哦,她跑到湖中心去做什么?”
“王是没看到啊,碧漾娘娘一个人好不悠闲地躺在小木船上,闻着荷香,若是王那会躺在她身边……”边说边替龙胤风奉着茶,说话间,眸光若有似无地扫向吴少南,却见他目光回避,心中的疑问更确定了。
这话令龙胤风心情大好,笑道:“她倒是懂得享受了。”
“娘娘是享受了,可那儿太危险了,离正殿又远,且旁边又有小岛假山,万一藏着坏人……这碧池的水又深。”
“嗯,这倒也是。”
“所以啊,奴才不放心,劝娘娘回去吧,娘娘又不肯,奴才只好爬上娘娘的船想替她划回去,没想到娘娘一生气将奴才推落了水。”
“哈哈,这事像似她做的。”
龙胤风好心情在大笑了起来。
苏含不知被人看了多少,但心想水底下的事应该没人看得见。
便继续道:“王还笑,这要是在平地上也就罢,在船上可就不妙了。船又小又轻,奴才落水,这船一歪,娘娘便也落入了水里。”
“啊,那她怎么样了?”龙胤风这会急了。
“还好奴才自小随王练了些本事,也就救起了娘娘。又怕这一身湿衣让人瞧见难堪,便又在碧波殿烘干了才回来。这不,就浪费了不少时间。”
“别跟着,本王自个去看看。”龙胤风立即搁下茶杯,大步朝外步走去。吴少南见状,也跟着转身就走。
“吴大官人请留步。”苏含出声唤道,一脸轻笑,“王急着去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吴大官人着什么急呢?”
“本公子急着回雪舞宫看雪公主不行吗?”吴少南一脸冷笑。
“那是最好不过了,碧池岛和雪舞宫是绝对相反的方向,吴大官人可别走错了路哦。”
苏含若有所指的说,到底吴少南年少轻狂,忍不住恼了,“本公子走什么路,还用得着你一个没种的东西指点吗?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将碧漾娘娘拉下水去对人家轻薄。”
如此露骨地戳刺着苏含最痛苦的弱点,叫他听肺都气炸了,喘了喘气,却是眯眼笑道:“泄露一个秘密的同时,本身也是一个秘密。苏含故意说落水之事,不过是看到你的艳妃姑姑去了碧波殿,怕碧漾娘娘受欺负,其实苏含早就知道吴大官人离开了。”
“看来本公子还得感谢你故意喊几声娘娘提示本公子该离开了?”
吴少南突然手持断剑顶在苏含脖子前,满目阴冷,“信不信本公子立即割断你的脖子。”
“苏含相信吴大官人有这个能力,但不觉得吴大官人有这个勇气,值得拿一个奴才的命,去赌被王发现真相的结果……是你受苦,还是碧漾娘娘受死呢?”
碧漾娘娘受死!
正中了他致命的伤,吴少南挫败地收了断剑,“既然如此,相信你也不会多说。”
说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苏含摸着脖子,心中担忧不已,艳妃带谁去碧波殿不好,带那姑娘去做什么?
难道她是故意掐准那个时候去,知道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帝王叫去?
还是……
算算路程与时辰,艳妃不可能故意坐那么久干耗着等王去吧?
那她去做什么呢?
难道……
是为了他?
望着吴少南最后消失的背景,苏含的心更加沉重了。
碧波殿门口,龙胤风来到的时候,小夏子坐在门槛上抽噎着。
“哭什么呢?”小夏子听声音一抬头,慌忙跪下来行礼,哽咽道:“回……回王的话,碧漾娘娘适才和艳妃出去走走,不知怎么的便落水了。”
“啊……又落水了。”
龙胤风心头惊得直打颤,瞧他哭得仿佛人已经死了似的,心中又慌又怒,恨不得一脚踢,“你光哭什么,还不快带本王去!”
“已经救回来了,娘娘浑身冰冷得硬了,亦心姑姑正在帮娘娘用热水沐浴……”话音未落,龙胤风大步踏了进去,正提着桶转出绣花屏风的亦心慌得正欲行礼,龙胤风给她一个英冷的眼神,示意她出去。
屏风在热气下似乎变得有些透明了,若隐若现地只能看到一个头。
也许只有隔着这层纱,他才敢如此放肆地倾尽满心的宠爱。
他就这么痴痴地不知道看了多久,屏风内的人儿脆软的声音柔柔响起,“亦心姑姑,水快凉了,还加吗?”
龙胤风心神一震,却是不敢回答,亦心提了热水进来,龙胤风顺手接过,提起走了进去,却见沐桶中的人儿闭上眼眸,绝尘脱俗的小脸上流露出悠然舒坦的神情。
当热水哗啦啦地倒入桶中时,她忍不住低低地呼了口气,“谢谢姑姑,好舒服哦。”
来来回回提了好几桶,当龙胤风再转出来后,亦心忍不住拉过龙胤风,兢兢惊惊地压低声音道:“王,娘娘不能再泡了,适才落水,浑身冰冷,这会虽是热水,但泡久了,水的寒气依然会进入体内。”
“嗯……”龙胤风低低应了声,却是不走。
亦心只能回去唤唐碧起来。
便被龙胤风打发了,唐碧从水中站了起来,叫了几声亦心也没人答应,只得拿着浴绢自己擦干净。
然而衣裳却不知道放在哪?
“亦心姑姑在吗?请帮我把衣裳递过来。”
龙胤风将屏风架上的衣裳取下来,一件一件地递了过去,看着那性感玲珑的娇躯被衣裳一件件地套上,从头到尾除了愉悦的满足感,竟没有半点欲望。
“还有腰带呢。”唐碧柔柔提醒。
然而,一双大手从背后至腰间伸了过去,唐碧感觉到有异,惊得急转身,却被这双大手钳制着抱在了怀中无法动弹。
精壮的胸膛,熟悉的体味,沉稳的呼吸,这一切熟悉又强烈的感觉仿佛从骨子里被翻出来一样,令唐碧忍不住又慌又怕。
他怎么来了?
大手十分温柔而认真地将衣带扣系好后,却是抓起她慌颤的小手合在腹前,十指交叉地将她拦腰搂在怀中,一动不动。
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一如丽水苑中被他拥在怀里。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额头几乎能感受到他鼻孔中轻轻呼出的热气。
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和谐,叫谁也舍不得发出一点声音来,唯恐一个转身,谁也无法面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