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船头眺望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欧阳锋一路上还是老样子,自己坐在船尾对谁都不大搭理,倒是几个姑娘游性不减,似乎还在念念不忘洛阳诸景。
应节时令,一行六人正巧赶上了洛阳的牡丹花会,本来几个好事的姑娘还怂恿我去参加洛水畔的花会,但有过一次走马章台经历的我,知道那些花会都有什么节目,莞尔一笑并没有去凑热闹,只是第二天早早起程,带着大家从永济渠登船,沿着从大运河向东南而行。
“大哥,洛阳花会啊,为什么不去看看呢?”陆无双噘着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哎,此花会非彼花会也。商女她不识亡国!那个恨那!”我闲情到来,随口的哼唱了两句。
“哦……我明白了,就是和襄阳赛诗会差不多的那种?”倒是郭芙也经历过一次,先反应了过来。
“哈哈……要不然你当大半夜的有什么花好赏的?”我走在前头笑道。
“芙儿,怎么回事?”
陆无双拉着程瑛向郭芙靠拢,洪凌波也在边上偷听,郭芙才把我如何在襄阳诗会上如何提剑刻风月,又如何先诗后词把四大花魁迷得东倒西歪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了。
她们三个丫头唧唧喳喳说了半天,倒是一边叹息没有见到我再现当年风采,不过也一边庆幸——如果再招引些狂蜂浪蝶回家,那才叫后悔不及呢。
我自然知道她们的心思,不然我昨晚上肯定会去凑凑热闹。
不过现在我发现自己心态似乎真是老了些,两世加起来,我也算是奔三的人了,而今不但妻妾成群,连孩子都有了,我也不愿再去招引其他女人,只想陪着自己的大小宝贝好好过日子。
“哐哐……”我正在胡思乱想,听见北边岸上鸣锣开道,似乎有什么大人物经过。
我才想起现在河南省境内的金人势力都已经大部被剿除,路过的应该是蒙古的大官。
“大哥,你看他们是什么来路?”洪凌波凑上来问了一句,只是她握剑的右手倒是紧了紧。
“嗯,让吧,现在南北局势虽然紧张,却还没到明火执仗,大白天就开打的份。不过他们倒是可以在后面缀着,晚上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吩咐了一声道。
我远远观察见那官儿排场不小,又有一骉骑士从东边来,近到仪仗跟前,看架势是前面探路打点的先行。
我索性叫船家停了船:“船家,撑了一天船,今天就在这歇了吧。”
艄公听雇主这么说,就喏喏的下了锚,张罗着在此地镇甸过夜。
“这到了什么地界了?”我看看这是个不小的镇子,回头问了句。
“客官,这里是合阳镇,前面三里就是申县,不过他们走水路不过县城。”老艄公听见我问话,恭谨的答道。
“嗯,这样啊……”我沉吟了一声,回头说道:“我想去打探下。”
“那我留下来陪欧阳老伯吧。”陆无双自觉担负起照顾欧阳锋的责任,毕竟前些天打跑霍都时候,她偷跑到阵前去了。
“那我陪表妹吧。”程瑛也主动请缨。
“嗯,那芙妹和凌波跟我走,咱们去瞅瞅到底这是何方神圣。”
没多久,我带着二女找到了一行人驻扎的大院,看这群蒙古人已安顿好了。
沿路摸到书房,三人躲在假山后,我隔窗凝神倾听,也只捕捉到只字片语,我在襄阳时候学过几句,但都是应付事用的,所以我听了片刻就得出一个结论:我听不懂。
“糟了,听不懂他们嘀嘀咕咕说什么。”我嘟囔了一句。
“嘻嘻……我们有个大笨蛋在外面听不懂还学人偷听。”郭芙凑在我边上笑道。
“那一会我要好好揍他们一顿出出气,敢说我们芙儿是小笨蛋。”
我嗅到郭芙身上幽兰般的体香,心内微微一荡,很隐蔽的凑到郭芙耳边亲昵的说道,还捎带着轻轻亲了下她的耳垂儿。
郭芙突然被我偷袭,又不敢作声,心虚的红着脸回头看看凌波,看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大哥的小动作,才狠狠的在我身上掐了下,说道:“讨厌啦,叫你作怪……”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嬉闹的时候,我看到从不远处来了一个汉人的官,猜想是负责接待的当地官员,就摆了个手势,示意郭芙和洪凌波两人不要出声。
我听见那官员进了屋,用很蹩脚的蒙语问候了几句,然后就听见屋里有人用汉语说话了:“贵县不要客气,还是用汉话交谈吧,老夫能够听得懂。”
我在院内也松了口气,干着急不知道人家说什么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心说这狗汉奸官员来得还真是时候。
只听见屋里人说道:“老丞相,您此番出使临安,小县没什么能招待的,只在敝县金竹楼摆酒席为您老接风洗尘。”
“嗯,知道了。”
屋内传出端茶送客的声音,那官儿也识趣,本来想打探下时局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只是点头哈腰说道:“那,不打扰老丞相休息了,小臣告退。”
“嗯。”老头扭头对身后的青年说了句话,那青年就把官儿给送了出来。
我看官儿走远,青年人回身关上屋门,喃喃的说:“没想到居然是他们?”
“谁啊?”郭芙戳戳我问道。
“是耶律楚材!”我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那个送人出门的是他长子,耶律晋。”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洪凌波没想到我这么肯定的说出了两人的身份,不解的问道。
“嗯、等等,我听听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打岔道。
“他们说的话果然不像是蒙古话。”郭芙小时候也跟爹妈学过两句蒙语,此时凝神倾听一阵说道。
我早就听出屋内有三男一女,除了耶律楚材以外,剩下的三人年岁都不大,除了刚才出来送客的耶律晋,剩下的无意外应该是耶律齐和耶律燕了。
我依稀记得耶律楚材的政治主张比较平稳,一直压制着蒙古内部的好战派对南宋动武,与他政治主张对立的,应该是蒙古当前的武力实权派——未来的金帐可汗蒙哥。
但是,耶律楚材此番南行,必然是跟南边商量如何分配金国领土问题的。
如今,河南省境内的大小官吏都在尽心的巴结蒙古人,想必这大世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吓唬他一下,打击下蒙古人的气焰呢?
“大哥,我们怎办?”洪凌波按剑问道。
“先别急,看看他们晚宴上还能漏什么信儿。”我看看天色将晚,心想看看那个官儿,晚宴时候能帮我打探到什么消息。
我们三个打探清金竹楼的所在,我顾忌耶律齐内功了得,决定先去踩踩点。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县里的衙役已经把三层酒楼警戒起来。
招待蒙古人的宴席是在一层和二层,三层却也已封锁了,看来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但防人骚扰,也防人偷听。
“派这么多人守着,看来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低哼了声道。
“守备这么严,只怕走进三丈以内就被人给围上了。”
“嗯,那三层上没有灯火,但我发现有三个暗哨,想上房顶也会被察觉。”洪凌波江湖经验更是老道,对方布的暗哨也被她挖了出来。
“我过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混进去,你们在这接应我。”
我说罢,将佩剑塞给郭芙,从旁边住户扯了块麻布把发髻包好,又让郭芙帮我把脸摸黑,看郭芙和凌波都忍着笑,估计自己现在样子肯定好看不了。
一切都收拾停当,我吩咐了声让她们别乱来,自己苦笑着甩手向金竹楼走去。
我绕到后巷,肩上搭着板儿巾,手上端着边上小摊顺来的一板豆腐就往金竹楼里面闯。
“等等,干什么的?”一个衙差把我拦下问道。
“送……送豆腐的。”我学什么像什么,河南话学着衙差的腔调说得甚是标准。
那衙差也没多在意,揭开帘看确实只有豆腐,就挥挥手放行:“进去吧。”
我迈进后厨,捡着犄角旮旯黑处走,却不巧正碰上忙的焦头烂额的二掌柜到后面来巡视。
“你!”
二掌柜看我心里不禁犯嘀咕,心想这是谁?
一指我说道:“你干嘛呢?过来!”
本来这一天就忙的脚跟没沾地面,看到后厨还有人偷懒摸鱼,这火不禁蹭的上来了,刚想张嘴开骂。
我走到近前抢先说道:“掌柜的,你不是让我上厨房里看看那烧全猪得了没吗?”
我眼中精光连闪,说完在二掌柜左臂不经意的拍了下。
但是这一下,却落在了旁边正在做菜的厨子眼里,那厨子目光闪了下,却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继续做菜。
二掌柜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迷迷糊糊的觉得眼前的人像认识,又叫不上名儿来:“你是那谁谁唻?”
“吆,您看您这真是忙活坏了,我不是阿大嘛,杨阿大。”我继续暗示道。
“哦,阿大你别在这楞着了,脸上的煤灰擦擦,今天是县太爷招待贵客,你跟我去酒窖里取酒去。”
掌柜迷迷糊糊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也没功夫闲话,前面人都不够用了,正好在这抓了一壮丁。
我在酒窖里转了圈,就是一坛子陈酿口子窖和三坛子杜康酒我看得上眼,我心说乖乖,窖藏三十年的杜康,临走顺他两坛,回去陪老爹喝两口。
我听着掌柜的指挥,提了两小坛子杜康和一大坛子大曲出来。
掌柜的吩咐我:“大曲放一楼,好酒端到楼上去,今天的大人物可惹不起,出了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应了声,扛着坛子就出了酒窖。
有了美酒的掩护,我顺利的上了二楼,这时候才刚是黄昏时分,客人还没有入席,跑堂的伙计大多在一楼忙活,二楼上只有我和另外两个收拾桌子的伙计。
我张望了一圈,发现周围警戒气氛不对,三楼上果然有望哨,不过不止是望哨,还有刀斧手和弩箭。
我端着托盘一面下楼一面琢磨着,看情势这感情是鸿门宴啊。
我心里拿不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南边渡江过来的?
还是金国余孽的报复行为?
不过我发现,想要延缓全面战争的脚步,保住耶律楚材的命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下了楼躲在个角落里,装着做事一面观察二掌柜的举止,发现他正在和柜台里的大掌柜说什么。
我心中暗暗冷笑,一个酒店里要这么多掌柜的做什么?
我再仔细观察那大掌柜,发现他细高身材,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目光锐利、四肢修长匀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一定是位高手,而且是最难缠的那种。
我知道自己越鬼祟就越惹人注意,所以就大大方方的扫了一圈,和二掌柜对视一眼,点头哈腰笑了笑,又跑到后厨帮忙去了。
我心知出去容易,想再进来就难了,也就盼着郭芙和洪凌波二女能沉得住气,能见机行事。
还没走远,就听到大掌柜的问道:“那小子是谁啊?”
二掌柜的回答道:“是来帮厨的杨阿大。”
我听见两人交谈,不禁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掌灯时分,宴会正式开始。
我和其他三个被我认定是刺客的人被分配到二楼端盘子,可能是大老板需要一个真的店伙计来麻痹耶律楚材。
像这种角色混战开始生存几率不高,所以刚才自己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正好就叫他挑中了自己这个面孔很生的“倒霉蛋”。
我心中暗暗冷笑,以耶律齐的武功和耶律楚材的才智,这番布置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酒过三巡,县令开口恭维道:“丞相大人,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却不知下官是否还有机会聆听您老的训持?”
耶律楚材闻言放下酒杯微微笑道:“只怕老夫回来时,不会途径贵县了。”
官儿微微失望,显然他话里的意思并不是询问老头子回程的路线,但见他转脸一笑接着问道:“却不知老大人对本县的风土人情可还满意?”
耶律楚材答道:“中国之地,自古人杰地灵,老夫也是歆慕已久,故此才在洛阳、开封耽搁了些时日。”
耶律楚材顾左右而言他,心想你要和老夫兜圈子,老夫就陪你绕两圈。
那官儿只是一心想保住自己的乌纱,眼见老丞相总不接话茬,看看周围作陪的耶律楚材的家人,又望了望自己的僚属,忍不住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下官等人也到此时他们正在风口浪尖上,只想请老丞相给他们众人指条活路。”
说着领着县丞、县尉和一干书吏跪到地上。
我暗骂了声:“一群软骨头”。
却见耶律楚材看了地上跪着的一群人,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也知你等身家性命皆依仗于此,但是此时干系重大,却也不好说与你等知晓。”
县令听老头终于有些上道了,忍不住继续说道:“还请大人禀退左右。”
说着使了个眼色,两名书吏扛上一口大箱子。
县尉、县丞负责把在席间的诸人,以及一干跑堂的全部赶下楼,整个二楼上就只剩下耶律楚材,三个子女和罗县令几个人。
我站在楼梯上心中明镜一般,我向下打量,一楼的店伙都已经神情戒备,但是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和蒙古使团的众人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对周围的变化懵然不觉。
这倒让我拿不准这班衙役是跟酒店老板是一伙的,还是跟蒙古人提前有过沟通,对刺杀事件有所察觉,不然按理说蒙古人不会如此松懈。
我正在琢磨这有些诡异的局面,就听见二楼上“喀喇”一声,显然是酒杯摔碎,然后就听见掀桌子杯盘落地的声音。
一楼的蒙古人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纷纷拔出弯刀、匕首喝斥着朝衙门的三班衙役砍了过去。
我颇感意料之外,没想到最有可能结盟的两帮人却先打了起来。
这时候有几个店伙也加入了战团,正是我先前挑出来的那几个刺客。
我不关心那帮蒙古鞑子的死活,混在人群中叫喊着逃了出来。
我一出来,正好撞见来接应我的郭芙和洪凌波,我两三句把话交代清楚,表明立场要保护耶律楚材的安全。
郭芙跟着爹妈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耶律楚材是蒙古了不起的人物,心中疑惑为什么不借此机会除去这个大患,但是她现在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听我如此吩咐,她就和洪凌波分头行动起来。
我吩咐完二女,自己飞身上了二楼,趴在廊柱后面观察情形。
这时候耶律兄妹三人护着耶律楚材,与罗知府手下的一干武师大打出手。
虽然对方人多,但是耶律齐和耶律晋武功不俗,堪堪抵挡住对方的攻势,他们身后还有耶律燕手擎燕尾双刀护在老爹身前,一时间也还没落在下风。
此时楼下的蒙古人虽然极为勇悍又早有防备,但是无奈对方人数太多,又占据了楼梯通道的地利,所以他们也没法攻上来支援。
罗知府没估算到耶律兄弟手上功夫如此厉害,特别是耶律齐一柄长剑,短短时间内已经打死打伤他三名手下。
他大喝一声:“放箭!”
三楼上埋伏着的弩手现身,三十把机弩砰砰发射。
这弩矢来势又疾又劲,耶律晋猝不及防,左肩被弩箭贯穿,疼得龇牙咧嘴的哇哇大叫,右臂还要不断的挥舞手中的战刀。
耶律齐怕自家人有什么闪失,右足使劲挑起掀翻的桌面,护着老父和兄妹躲到了圆桌的后面。
“罗知府,你这是什么意思?”
耶律齐在桌后大喝道。
他需要给楼下的护卫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他大哥的伤也需要处理。
耶律燕帮助兄长拔出弩箭,示意无毒,又取出止血散来帮耶律晋处理伤口。
“少废话,今日就是要你一家子死在这里,小的们,上!”
罗知府挥挥手,根本不跟他多废话。
他手下的刺客和埋伏的刀斧手缓缓压上,已经对耶律家的四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四周的弩手也再次上好了弩弦,将发出幽幽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圆桌,只等耶律家的人冒头。
我知道该自己出面了,刚想跳进去,就听见三楼的阶梯上咯吱作响,有一人缓步从楼上下来。
我知道正主到了,改了主意先看看这幕后主使是谁,才忍着没跳出来。
“小姐,尽快了结此事,迟恐生变。”罗知府还担心在馆驿的使团护卫接到消息会赶来,到时候就算是能杀了耶律楚材一家,他们也跑不了了。
“无妨,至少让他们死得明白!耶律老贼,在洛阳赏花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会丧命在我完颜家手里?”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我就着烛火看清楚,来人却是一个容颜憔悴的十七、八的小姑娘。
我蹲在房檐上偷瞧半天,心中微微一晒:切!
这完颜萍也不过平常人嘛,金老爷子还拿她和小龙女比较?
虽然总得来说还算个美女,但是传承了鲜族一贯的饼子脸,让我感觉很倒胃口。
说她要身材没身材,要神韵没神韵。
相比之下,还是耶律燕身材火爆的多……
哎,你瞧瞧这奶、这屁股……
我最近谷精上脑没地方发泄,只能没事自己意淫一下。
哎,你看看,一副掌握人生死大权在握的嚣张架势,哪有传说中身世飘萍风摆柳的楚楚可怜的劲头,那颦子也是浑浊不堪,嗯……
也不想传说的顾盼生情,一个眼神就能让杨过为她生、为她死那么有神。
这倒是我错怪了完颜萍了,原着中完颜萍和我的相遇,是在她第三次行刺耶律楚材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欲投无路的境地了,试问那眼神能不有缘可怜吗?
既然探明白了幕后人是金国余党,我也就没了继续看戏的兴致,戴上事先准备好的花脸面具,从房檐上一个倒卷金钟飞身进了屋喝道:“慢来动手。”
完颜萍看有人来搅局,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是来救耶律老贼的吗?”
我抠抠耳朵说道:“我是谁你别管,但是他们今天不能死在此地。”
“哼,放箭!”罗知府也不废话,手一挥,又是三十枝弩箭齐向我射来。
我微微一笑,抽了一张台布,右手急抖画圆,将射来的弩箭圈成一束,手腕又是一抖,将箭矢反手激射回去。
箭矢在我螺旋劲加速之下,去势丝毫不弱于强弩发射。
罗知府一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立刻有七八人中箭,哀嚎着抱着伤处倒在地上。
“还要上来吗?这次只是警告,再来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这其实也是我大言恫吓,其实我根本没有准头,沾着谁算谁。
但是我现在这副气冲斗牛的桀骜架势,倒是一时间把完颜氏的手下唬的不敢上前来。
罗知府听到楼下杀声渐进,不由脸色一变:“小姐,下面的弟兄怕是挡不住了,速作决断啊!”
完颜萍一咬牙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们和蒙古人的走狗拼了,不抓到大奸贼今天我们谁也跑不了。”
说着抄起柳叶刀就当先冲了上来,完颜氏诸将看小姐已经冲上前去,都赶紧护卫着她行动起来。
我眉头微皱,心中对这帮人赞了声忠义,也不想为耶律家的人跟他们再结下深仇。
我回头说道:“耶律兄,我护着你们突围,先想办法把老先生和这位兄弟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耶律齐一愣,心想自己并没有什么汉人朋友,对方却显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一边护着父兄和妹妹向楼梯移动,一面盘算我的身份和目的。
“啊,小姐,是他,就是这个魔鬼在江夏府……”那说话的人正是从江夏府逃出来的武将,我戴着面具,他一时没有认出来,但是这时候听我说话,这个声音却是让他终生难忘的梦魇。
在场的完颜氏武师都听见了那人的话,完颜萍更是呆了一下颤声问道:“郑叔叔,你说他就是那个人?”
看她询问的那个人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完颜萍凄声喝道:“杀了他,不要管耶律老贼了,先杀了他!”
我心道晦气,没想到居然在这碰见金国余孽,更没想到自己带了个花脸面具都被认出来,还真是应了那句化成灰都能认出你来……
我打量了一圈,周围三十几号人都冲着自己扑了过来,倒是把耶律楚材一家漏了出去。
我面对一群人缠斗了十几回合,无奈对方人数太多又死缠烂打,我被缠的心烦,大喝一声道:“再上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当老子的刀不杀人是吗!”
完颜氏武士们听说场中的就是带头抓走金宗的小子,恨不得把我擒下将我碎尸万段才解心头恨,根本没人把我的威胁当回事。
我冷笑一声,心里骂了句给脸不要脸,寒光匕首从袖筒里掣出,斩瓜切菜般的撂倒了最前面的三个人,全部都是一剑封喉。
第一个被我击毙的就是道破我身份的那个姓郑的武师。
这时候,场中武功最高的除了我就是耶律齐,他一面护着家人,一面偷眼瞧了下我的处境,也被我鬼魅血腥的手段震慑住了。
那一柄血色的匕首就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在人群中收割着生命。
耶律齐心中吃惊的同时,也不禁暗自侥幸,如果他是来对付自己一家的,只怕我们今晚谁也走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和自己父亲对望一眼,才发现老父和长兄眼里也都满是骇然之色。
二楼打得正热闹,突然堵着通道的门板从下面被人一脚踢开。
“大哥,你没事吧?”郭芙领着一众蒙古武士解决了一楼的衙役和死士,冲上来接应他和耶律楚材一家。
我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打量了一圈,发现那罗知府四下打量退路心知他要跑,低声吩咐一句:“咱们去把那个胖老头和小姑娘堵住,不能放跑了他们,不然以后麻烦多多。”
郭芙点点头,跟着我一路杀向罗知府和完颜萍,我一面冲一面观察郭芙,发现她的越女剑法在实战中已经颇有章法,看来这半年多跟在黄药师身边,确实让她对剑的理解有了很大的提升。
虽然罗知府和完颜萍有还有半百武士护在周围,但是只有一个我,就无人可敌,更何况还有楼下源源不断上来增援的蒙古人,他们都知道今天刺杀行动已经失败了。
“公主,今日事败,非战之过,还是快些撤吧!”
“是啊,小姐,留得青山在,以图后效。”
罗知府和她身边的一个护卫分别劝道。
完颜萍怨恨的死死盯住我,咬着牙说道:“你们都撤吧,我不走!”说着就拔出单刀就冲了出来。
罗知府看她如此倔强,跟那护卫打了个眼色说了声:“公主,得罪了!”
说着,他突然出手在完颜萍背后灵台穴上点了一下,那护卫顺势搀住完颜萍。
“他们要跑,我去把他们拦下。”我一直盯着他们几个人,发现他们要跑,跟郭芙打了个招呼,撇下包围圈里的金国武士杀到罗知府身前。
罗知府吩咐道:“快带着小姐走!”
他让过那护卫扛着已经昏过去的完颜萍就要跳出窗去,自己从身后取出别在腰中的一对判官笔,对着我就迎了上来。
“别跑!”一直没现身的洪凌波一直伏在窗外,此时伺机杀出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跟罗知府动起手来就眯起了眼,贴身短打擒拿和小判官飞穴杵的功夫,是空空门的拿手绝活:“前辈莫不是空空门的高人?”
罗知府眼见完颜萍被人拦住,而那护卫虽然是铁掌帮的护法,但是和他对上的那小女子剑法也颇为不俗,他肩上负了一人的情况下只能和凌波打成平手。
他眼睛一转,听我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故人之后,于是套近乎说道:“小兄弟报出个万儿来,说不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哈,套近乎就免了,我和空空门没有什么关系。我劝你快快投降,不然你死的会很难看。”
我打了个哈哈,但是手上却一点没有放松,右手匕首“叱”的一声,罗知府手中两只精钢笔杆都被从中削断。
“小子莫要猖狂!”罗知府勃然大怒,扔了双手的秃笔就往我身上抓来。
我微微一笑道:“分筋错骨手何足道哉!”
顺手将匕首放入怀中,施展开七十二路小擒拿手迎敌。
我右手一拧一缩隔开了对方叼向自己的右腕,跟着左手“铁琵琶手”挥向罗知府的胁下。
罗知府明知我这招是虚招,但是两人斗了好几回合早就试出我内力深厚,使他不得不防备。
罗知府左右手单关一招“如封似闭”,双脚踩八卦企图以此扰乱我的步伐。
我不避不让,一招青龙取水同时扣住罗知府的双肩,“咔咔”两声,就把对方的双臂卸了下来,跟着“砰”的一脚踢在罗知府的膝弯,让他想跑都跑不了。
罗知府被赶上来的蒙古武士困了个结实,就要推下去。
我突然想起件事,拦着他们先别走,在我自己身上摸了摸,发现打完架自己的匕首没了。
“三只手、贼骨头,阎王爷头上动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nmlgbd……”我一边搜罗知府的身,一面嘟嘟囔囔的骂道。
罗知府本来想临死时候恶心我一下,没想到我这么细致,打完了就检查身上少没少东西。
这时候生死不由己,又没想过我这么斯斯文文的一个小伙子骂人居然比一般绿林强盗还粗俗,不禁把他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黑。
我搜出了自己的匕首,又顺手牵羊顺走了罗知府贴身藏着的一个钱袋和小本子。
我这密取的本事以前也是练过的,但是看罗知府被推下去时候一脸愤愤似乎要咬我一口的狠劲儿,就知道自己抄出来的东西不简单。
“嘿嘿,大哥,你手里拿着什么好东西呢?”我回头看看,郭芙已经站到我身后,翘着脚扒着我肩膀问道。
“哈,我也不知道,从那家伙怀里抄出来的,咱们回去再看。”
我攥着她手笑着答了一句,又转头看看金国残余一方还站着抵抗的也就是个位数了,洪凌波仗着宝剑锋利和那护卫打得不亦乐乎,但是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几十名蒙古武士,想来完颜萍也跑不了。
“大局已定,咱们闪吧!”
招呼了一声,我和郭芙手牵手跳到战圈之内,郭芙一剑逼退敌人,我伸出左手拉着小妹,三个人手拉手的跳出酒楼外。
“这位兄弟且留步,家父想要当面致谢!”我们三人还没走远,就听见耶律齐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哈……致谢倒是不用了,耶律兄看好那婆娘,领回家当老婆也好、做丫鬟也罢,只要别放她出来找我麻烦就算报答我了。”我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哈……”远处酒楼里上百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我三人却已经走得远了。
郭芙轻轻啐了我一口道:“说话没点正经,当这么多人说风凉话,羞也羞死人了,我看她真跑出来不满江湖追杀你才怪呢!”
“哈,那说明我耶律齐太没本事了,一个女人都管不好,她要来找我,我就制得她服服帖帖的,给你当丫鬟好不好?”
“哼,早打好这谱了吧?”郭芙气哼哼的说道。
“哈哈……小醋坛子又打翻了,大哥不是保证过不再外面招惹了嘛。”
我这话是留了余地的,至少身边上一左一右,一个已经是自己碗里的了,还有一个洪凌波算是在锅里的,自己说完这话,我就试着洪凌波的脉搏突突的快跳了两下,显然也存了心事。
对于洪凌波,我还是比较照顾的,这姑娘品性不坏,人也懂得察言观色。
原着中命运多舛,让疯了的李莫愁扔到情花丛中被扎死……
我也不说破,心想将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我突然心生警兆,拉着郭芙和凌波站定:“厨子老哥,现在可以出来见见面了吧?”
“啊哈哈……小兄弟好功夫,居然能发现厨子的踪迹。”
巷子里面拐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个光头,穿着件开胸短衫露着一巴掌宽的护心毛,腰里别着一把厚背菜刀,正是刚才金竹楼里面厨房里的大厨。
郭芙和洪凌波手分别按在“清鸣”和“龙渊”剑柄上严阵以待。
我挥挥手,示意她俩不用如此紧张:“没事。在下看前辈的打扮,想起了一位武林前辈,敢问前辈可是人厨子?”
“正是厨子我!”人厨子拍拍胸脯说道。
“敢问这两位是?”我继续问道。
人厨子给引荐道:“这是淮水七寨的总舵主『九头龙王』韩无晦,这位是他的胞妹韩无垢。”
那三十多岁的精壮大汉我认了出来,正是那酒店的大掌柜。
那女的看样子有二十出头,虽然相貌颇为端庄,但是双眉隐含煞气,想来不是好惹的主。
我点点头道了声久仰,又说了自己三人的姓名算是寒暄过了。
这韩无垢我是记得的,以后也是江湖上了不得的人物,这韩无晦我却没印象,怕是十几年后已经挂了,心想要真是好朋友倒是可以帮衬一下。
“可是那位千里奔袭房陵港,江夏城活捉金宗的杨过?”
韩无晦号龙王,自然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江淮一带的大事他都颇为熟悉,当下有此一问。
“这两位妹妹应该是近来盛传的『越女剑』和『凌波仙子』吧?”韩无垢和郭芙、洪凌波颇为亲近,三人很快嘁嘁喳喳的聊到一起。
“三位大半夜的,在这遛弯呢?莫不是因为刚才在金竹楼里,兄弟抢了三位的功劳?”我笑着问道。
“小兄弟怎么知道我们是要帮着蒙古人的?”
人厨子满脸笑容的问道,要是不知道我那渗人的绰号我搞不好就真把他当一般的和善人了,心想到也要防着他一手,老话不是说了嘛:脸上笑嘻嘻,不是好东西。
“非也,非也!小弟并没有说三位跟蒙古人沆瀣一气,想来三位也和我们目的一样,准备在关键的时候帮蒙古使团一把,免得他们在河南境内出了事,给蒙古朝廷攻打南边的口实。”
我心中一直在推演事情发展的经过,按理说如果自己不出现,今晚上耶律家四人必定死翘翘,但是原着里说他们躲过了完颜氏的三次刺杀,那就说明如果自己不出现,也必然有人在暗中帮了他们一家。
我刚才从酒楼出来的一路上就在琢磨,这暗地里人到底会是谁,筛选完后我发现厨子和大掌柜是最可疑的人物,这也是我发现有人拦着我们时候,一口叫破对方身份的原因。
眼前这三人论战力差不多能和己方三人拉成平手,估计他们是想等蒙古和金国残余两方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出来帮衬一把。
人厨子和韩无晦两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我的这一番推敲倒也让我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这也正是人厨子三人此行的目的:“老弟猜的不错,果然是才思敏捷,就是稍微心急了点,以后还是要稍微注意些。”
人厨子不禁有些倚老卖老的教训起我来,显然是因为我抢了自己三人的功劳心里还有些不忿,才在口头上找些便宜。
我愣了一下,也懒得和他斗嘴,摇头笑笑说道:“可能是我考虑的还不周全吧。”
我在潜意识里已把老实人耶律齐当成朋友,所以才会比较关心他的安危。
对于耶律楚材这位历史上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我也是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不过这些我都没法跟人厨子他们说。
夜半无人也不好在路中间谈话,我和人厨子、韩无晦约好第二天在江船上小聚,众人就此别过。
放下人厨子三人不提,我领着郭芙和洪凌波回到船上,换下沾了血腥气的衣服,跟程瑛和陆无双讲了讲当晚相救耶律楚材一家,如何巧遇人厨子、韩无晦等人。
程瑛听完担心的说道:“我听师傅和掌门讲过,这人厨子行事乖张,虽然我所杀之人多为罪有应得,但是他……杀人还要把人调成羹汤,这种行径却是令人发指。再加上他平素为人处事,一念全凭喜好,大哥你还是不要和他走的太近的好……”
“表姐,你的担心就多余了,我倒是挺想厨子叔叔。两年前我跟着师父见过我一面,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还觉得他挺和善的呢。”
无双笑着说道。
我没想到人厨子倒是和黄药师认识,不过邪门厨子遇上老邪,倒也是王八看绿豆能看对眼儿。
我取出刚才在路上买的卤肉和干粮说道:“都还没吃呢吧?来、来,先不说了,反正明天就能见着了。”
我吩咐了二人不要去打扰欧阳锋,所以猜想她俩也还都忍饥挨饿呢,赶紧张罗着摆下碗筷,大家快点吃饭。
程瑛微笑着从船上灶台里取出一尾鲤鱼和一盘素干炒青蒿,原来她们都准备好了,但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辰能回来,所以一直放在笼屉里。
我一看晚餐颇为丰盛,有荤有素、又有鱼有肉。
我笑着取出自己从金竹楼顺来的杜康美酒和花生米,把欧阳锋拉出来对饮起来。
欧阳锋见有美酒心情大好,暂时放下了对炼化体内异种真气的研究。
“嗯,好酒……儿子,我们还有几天的路程能到临安,我都等不急要见见我那宝贝乖孙女了。”
三杯下肚,欧阳锋兴致大好,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有点心虚的看了看郭芙几女,看她们脸色没什么不高兴的,才放下心来说道:“您别着急,顺着水道再走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到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很想她们娘儿几个。”
“那你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带着她们一起啊!娘的,我记得好像谁跟我说过,说带着老婆闯荡江湖也不是不可以的……也对,你这不带着这一堆小媳妇在外面晃悠呢。”
欧阳锋自斟自饮的小声嘀咕道。
桌子下伸过三只手,各自不依的掐了我一下,洪凌波的身份最是尴尬,说了声去出去透透气就跑了。
我苦笑的看看脸色红红的几个小姑娘,答道:“家里还有产业,要人在家打理,不然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养活呢?”
我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心里不禁有些担心,随着欧阳锋渐渐将自己身世拼凑起来越来越多,难保有一天他真的能恢复记忆,到时候,他能饶过自己吗?
眼见着五绝在我这只小蝴蝶降临之后,武功一个个进步神速,已经脱离了我的预计。
东邪行事无法预料,北丐又嫉恶如仇,我自认凭自己所作所为,搞不好哪天就和他们对上了。
如果再加上个恢复了记忆的欧阳锋,到时候只怕自己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想想我都头疼。
我从来不自认是什么好人,但欧阳锋对我的恩情非比一般,让我做白眼狼我却是做不到。
操!
不想了,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愁,等他真想起来了我再接着忽悠就是了。
“家财万贯又能怎么样?我们西门家不是一把火被人烧成白地,人生在世就应该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钱没了就去抢!你们说对不对儿媳妇?”
欧阳锋却没那么多烦恼,哈哈大笑道。
我和三女听得都是一脑门子黑线,郭芙小声道:“可不能让他带孩子,肯定带坏小孩子……”
“孩儿啊,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打听到我们的大仇人的下落?”欧阳锋突然问道。
“没,我看欧阳家的大恶人可能迁徙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虽不想骗他,但是这个谎不圆也不行,只能敷衍说道。
“嗯,或许是藏边、漠北或是极西的大食国这样的地方,要不然都没人听说他们的消息。”郭芙在旁边插嘴道,边对我挤挤眼睛说道。
“对啊,怪不得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们”欧阳锋一拍脑门恍然道。
我瞪了郭芙一眼,一面替欧阳锋斟了杯就道:“爹,您别听她瞎说,天下这么大,东西四极浩瀚无穷,他们真有心躲藏我们用一百年也不见得找得到。”
郭芙委屈的看着我,心说这个老怪物,还不是把他赶得越远越好,你又为什么要瞪我……
欧阳锋陷入了沉默,只是不停的将满杯的酒往嘴里倒,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在思考着什么。
我猜想或许他心里很矛盾,也没有再跟我说什么。
欧阳锋酒足饭饱回后舱休息后,无双小声的埋怨道:“刚才芙妹说得在理,把他支的远点不是挺好的吗?万一他想起来点什么的话……”欧阳锋的真实身份她们几个也都了解,所以都觉得应该把他支走。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但是……”
“那就该把他骗去蛮荒不毛之地,让他客死异乡?”我有些火了,把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说道。
听到我发火,程瑛赶紧过来劝道:“芙儿和表妹自然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你这份孝心我们也都明白。但是,万一老爷子哪天凶性大发伤了家里人,或者即便他清醒了,想到你骗过他,那……”程瑛言下之意,这老毒物放在身边始终感到不安全。
“哎……”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想办法,到临安之前,想出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但我希望大家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他毕竟是我义父,他心虽然糊涂,但是脑子却不傻,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都明白。”
说着,我提溜着酒坛子和两碟:“我去陪他聊会儿,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往后舱去了。
三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无双忍不住先问道:“你们看,他真生气了吗?”
郭芙没说话,摇了摇头自己回舱房去了。
陆无双有点奇怪,搞不清楚她这是跟谁怄气。程瑛轻轻的拉了自己的表妹一下,示意她跟自己到甲板上透透气。
两人出了船舱,来到了船头小坐,无双忍不住问:“表姐,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也阴沉着脸,我们也没惹她……”
程瑛叹了口气,小声的说道:“表妹你不明白的,问题不在这里。”程瑛小心的回过头去看了看,然后接着说道:“她吃醋了。”
“吃醋?”陆无双很奇怪,接着问道:“我没发现有什么好吃醋的啊?难不成她是在吃老爹的醋?”
程瑛的意思是,郭芙不满杨大哥对她的态度。
郭芙是和他相处最久的,但是现在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明显不如三娘,而今天他也没听她的劝,反而是被自己劝住的,郭芙就算是已经从心里接纳了自己和表妹,那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的。
程瑛心知自己表妹心宽,不像自己从小寄人篱下,后来上华山学艺也尽量观察别人心意度日,既然点不透她,也就不再多说了。
“总之,芙儿她还小,我们让着她点也是应该的,毕竟她也够委屈了……”话是这么讲,但是程瑛心里却难免有些委屈。
姐妹俩相顾无言,也只能怨自己姐妹二人的命,糊里糊涂的就将自己的一颗心系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我此时和欧阳锋对面而坐,如临大敌一般的和老毒物对视着,只待一言不合即掀桌子的箭拔弩张之势。
只因为欧阳锋说了一句话:“你不是克儿……”
我沉默良久,面沉似水的我忽然笑了,轻轻的说了句:“是的,我从来没说过我是。”
欧阳锋听了愣了一下,但是我继续说道:“不过,我却真的把你当做老爸看待。”
欧阳锋张扬的气势为止一滞,他缓缓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可惜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到底是谁。”
很明显,他还没有完全的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是他也知道他不会叫做西门庆。
“你叫做欧阳锋。”
“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毒物,西毒欧阳锋?”
我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两人相对又沉默了。
“欧阳锋不是个好人?”欧阳锋打破了沉默问道。
“大奸大恶,而且他很不聪明也很张扬跋扈。”
欧阳锋眼中闪过戾气,他哼了一声,手中的瓷酒杯已经被他捏成了白色的粉渣。
但是,很快他愤怒的双拳又慢慢的松懈了下来:“或许是吧,我如果有你小子一半滑头,也不会成为臭名昭著的武林公敌了。”
欧阳锋的凶名在外,就算他自己糊涂了也是经常有所耳闻的。
“我承认我伪善,但是老爸,您毕竟是一代宗师,这些年来你也是以另一个身份走过来的,难道你不想检讨总结一下吗?”
我知道今天不会上演一场图穷匕见了,我凑过来给欧阳锋斟上酒说道。
欧阳锋叹了口气道:“哎……过儿,能说说我当年的事吗?这些日子来,你讲的故事其实我一直在听,而且我相信这些武林掌故,也绝对不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我说的对吗?”
欧阳锋铜铃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问道。
我下意识的回避开,没有和他对视,但是还是我所熟识的那个欧阳锋细细的描绘出来。
从他曾经在沙漠里做杀手的中间人,结识了黄药师和洪七公的经过,十三娘子是何许人……
直到后来,第一次华山论剑,为抢夺一部九阴真经,四绝并立却最终不敌中神通王重阳,欧阳锋如何多次巧取豪夺未果,欧阳克牛家庄惨死于杨康铁枪下,他如何与杨康设计杀死江南五侠,铁枪庙杨康如何死于黄蓉软猬甲之下,他又如何在第二次华山论剑之时癫狂遁走等经过一一道来……
我一旁说的沉重,欧阳锋也听得面色忽青忽紫,气息散乱,喉头间发出胡胡的低吟。
我见他旧病又要发作,神智也渐渐不清,就伸手抵在他灵台穴上,用内力助他平复体内真气。
许久,欧阳锋双眼精光闪现,他回身一掌将我震开。
我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被欧阳锋掌风击中前胸,砰的撞在了隔断的墙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如果你真的了解我老毒物,就知道我从来不肯受人恩惠的。”
“大哥,这……你怎么了?表妹、芙妹你们快来啊!”
程瑛离得最近,听见有打斗声,赶紧过来查看究竟,等她们到的时候,欧阳锋已经走了,而我则还委顿在地,衣襟上染了一滩血,吓得她赶紧叫人来。
“刚才帮干爹运功稍微出了点岔子,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只觉体内真气涣散,胸骨怕是已经裂了,肋骨也被震断了两根。
这还是我全神贯注的防御和欧阳锋留了余地,不然我这时候怕是已经见了阎王爷了。
说着话我又吐了口血沫子。
妈的,真是流年不利,一次次的,肩上的伤刚好了,又受了内伤。
郭芙、陆无双和洪凌波赶来,正看到我呕血,郭芙吓得赶紧掏药,碾碎了递过我嘴边。
我看看又是九花玉露丸,知道药不对症,但是又不忍心让她们担心,就着水吞了下去,还没等咽下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全呛了出来。
陆无双听完表姐的描述,皱眉道:“这不是运功所致,是被打伤的。”她一面替我把脉,一面让郭芙和程瑛帮我把外套脱去。
洪凌波红着脸说去烧点水就先跑了,郭芙从没见我袒胸露怀,程瑛也只有一次和我“坦诚相对”,但是知道现在不是害臊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的替我解开了内外衣,看到我胸前有拳印大小的淤痕,当下一切都明白了。
陆无双咬着下唇,望着那深黑色的淤痕,郭芙和程瑛眼里也含了泪。
“没事,这伤还死不了人。”我看她们难过,忍不住劝道:“没事的,大哥我气壮如牛,这两天就嫌着血气上涌,吐两口血精神反而见好。”
“好了,你都伤成这样还有闲心思说笑。表姐,你身上有带玉虚散没有?”陆无双问道。
“嗯,给……”程瑛从怀里取出药瓶,递了过去,把干粉给我喂下了一些。
郭芙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一小瓶玉峰浆,也取了来调了温水给我送服下去。
不久,我就觉得有了效果,我挣扎着坐起来盘膝运功。
四个女孩也都没有离开我身边,只是默默地守着我,直到东天继明,天已然渐渐亮了起来。
午后,我挣开眼时,郭芙和程瑛、陆无双都守在我身边,脸色都有些暗淡,却都紧张的注视着我,就知道她们是一夜没睡。
自己上身已经缠了厚厚的绷带,纱布里面有阵阵药香传出,想必是她们连夜出去找的活血化瘀的草药。
我感动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是牵着她们三人的手淡淡的说了句:“我没事了,别担心。”
“欧阳锋打的?”郭芙问道。
我点点头:“该得。不过似乎老一辈的都不太喜欢我,被揍过好几回了。”
“别拿我外公和那个恶人比,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郭芙恨声嗔道。
程瑛看我面露不虞之色,在下面戳了郭芙两下示意她别再说了。
“本来就是嘛,我爹爹的五位师父都是死在他手上,我就是恨他。”郭芙倔强的继续说道。
“你说的五位师公也都是被我爹害死的,你直接杀我替他们报仇算了。”我冷冷的说道。
“你……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郭芙听到我真的生气了,也不禁有些害怕,小声的辩解道。
“我的命是老爸救的,不然我都活不到今天;我的武功底子是他帮我打得,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半功劳都是把他所赐。哎,上辈的恩怨太复杂,我夹在中间能怎么办?”
我微微叹道:“五位师公是被我爹和义父一起害的,我爹还杀了义父的亲子,我爹最后是死在你娘抹了毒的软猬甲之上,毒却是我义父的……这笔账怎么算得清?”
郭芙沉默了,程瑛和无双也沉默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纠缠复杂,盘根错节的,就好比她们和李莫愁的恩怨,到头来大家得到了什么?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她们又会何去何从?
又有谁能发现原来这一切悲剧的根源,是来自于貌似最柔若的何阮君的私心,而最恶毒的女魔头才是身心受创最深的那个?
“大哥醒了?”洪凌波提着食盒进来,看我已经醒了,赶紧招呼道。
我看凌波将碗筷端了过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由郭芙搀扶着站起来走到桌边。“不生我气了?”我小声的问道。
“哼……怎么不气。”郭芙替我吹凉了鱼片粥,将汤勺递到我嘴边。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老人家,但是他是我义父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从我这……我还能怎么办?”
“那是他疯癫的时候,现在他脑子转过来了,哪还认你这个干儿子。”无双也劝道。程瑛和洪凌波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都盯着我胸前的伤。
“哎,要是他真出手我就死定了,还能见到你们吗?”看她们都不说话了,我继续说道:“好了,不说了,人也走了。”
“三哥、三哥!”船舱外有人大声招呼。
我一愣,却大喜过望:“是四弟。”就要起身出去迎接。
“还是我去吧,无双你先扶大哥坐会儿。”
郭芙把我拦下,自己出门去接余玠。
无双挑了点胭脂,在我面上蹭了两下,和程瑛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替我穿衣、束发,才陪着我走出去。
“四弟,你怎么来了?”
我缓步走出来,看到余玠并不是孤身前来,身边陪着的四个人有几个也不是生面孔,正是昨晚见过面的人厨子和韩无晦、韩无垢兄妹。
“厨子老哥,韩兄、韩姑娘,还有不知这两位是?”我拱手打过了招呼,却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七八的书生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在下张一氓。”张一氓拱手还礼道。
“陈青芝。”
我大喜过望:“原来是转轮王张大侠和张姑娘,真是失敬失敬。在下襄阳杨过。”
“岂敢岂敢,微有薄命,还让杨大侠见笑了。”张一氓虽然嘴上谦虚,但是脸上得意的神色却是难以掩饰,显然也是有些沾沾自喜。
“呵呵,三哥你不知道,张兄去襄阳城就是为了寻你,找到孟二哥那里正好他们哥俩在下棋,倒是让他们俩成了好朋友,这次结伴出来游历,我本来邀他一同前往临安,却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余玠在边上说道。
“不知张兄找我有什么事?”我问道。
“也没什么事,因为杨大侠名震襄阳,才起了拜会之心。”
张一氓晃着他那把鬼面折扇微笑道。
他本来不信我的能耐,不相信一个十八九的少年就能做出这许多震动西南黑白道的大事,想自己去掂量掂量,但跟孟珙、余玠攀上了交情,也不好贸然找我动手了。
我微笑道:“大侠二字实在担当不起。”
我看他笑得有丝尴尬,心中猜了个八九,微微笑着揭了过去,扭头看到韩无垢一直在盯着我看,不禁心中想:不会是这半大老姑娘思春看上我了吧?
看郭芙和无双已经注意到了,先问道:“不知道韩姑娘有何指教?”
韩无垢问道:“杨兄弟可是昨晚金竹楼一战受了内伤?”
“啊?三哥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余玠关心的问道。
“不碍事,昨晚回来练功出了点岔子,倒是让几位见笑了。”我也没多做解释,将事情一笔带过。
几个人点点头,知道我不愿多提伤情,也就没有再问。
寒暄过后,大家聊起时势,不免提到昨晚在金竹楼那一场刺杀蒙古使团的杀局。
“听说那姓完颜的丫头,最终还是靠着死士的掩护逃了。杨老弟你也要防范一点,小心她带人找你报复。”人厨子说道。
我心里估摸了一下,自己内伤和骨伤大概要三个月才能痊愈,现在我连三成的功力都提不起来。
我最了解完颜萍的死缠烂打,要是她自己来也就罢了,万一她身旁还有高手,只怕郭芙和陆无双应付不了。
心说早知如此,就不去趟这趟浑水了。
“倒也无妨,反正我要随三哥去临安,不行就改走陆路,虽然可能耽误些时日,不过有张兄随行,想来可以高枕无忧了。”余玠在边上说道。
“杨老弟凭一己之力挫败金国余孽的诡计,张某虽然不才,还能略尽绵薄之力。”张一氓当场表态道。
“我厨子也没什么事,也陪老弟走一趟吧。”人厨子拍着胸前的黑毛说道。
“我们兄妹要北归,水寨不能没人约束。这样吧,我看还是走水路,这样最快。我挑几个水性好的弟兄护送老弟一程。”韩无晦也表示道。
不管人家是看在自己师傅的面上,还是确实想跟自己交朋友,我第一次感受到江湖儿女的热情,略微有些不适应,但是又不好违了人家一番好意,只能接受了众人的一番好意。
当晚分别之时,韩无晦依约派来五名操船的水手,我们在江船上和韩氏两兄妹挥手告别,顺流向东而去。
“过了建康,大概明晚上就能到家了。”我走出船舱伸伸懒腰,对着身后的程瑛笑道。
船在运河上漂了十多天,已经过了建康,再有一两日就能到临安城。
一路上风平浪静,我的外伤倒是好了大半,眼见临安城就近在眼前,不禁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亲亲自己的众娇妻和宝贝女儿了。
程瑛看我心情大好,也跟着微微一笑。我却从她笑容中读出了一丝忐忑,或许在她心目当中,家这个字已经非常的模糊了。
我有些心疼的牵着她的手问道:“瑛儿,有心事吗?”
程瑛摇摇头道:“嗯?没,我没事。”
“瑛儿,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漂泊,其实像无双、还有我也是,其实我们都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们相濡以沫、互敬互爱,再也不分开了……虽然我这人有些花心,但是我保证好好疼你、爱你,不让你受委屈……”我心中怜惜,禁不住道出了心中斟酌许久的承诺。
“大哥……”程瑛心里甜甜的,要不是船上还有许多外人,她已经忍不住扑到我怀里痛快的哭一场,但是她终于放下心来,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依靠的臂膀。
我正想说话,但是我眼睛被晃了一下,此处正是江南河河道最窄之处,河沿上方的拱桥上,蹭的跳下了四个蒙面人,为首的一人双手紧握手里的大环刀,一招力劈华山直奔我的面门而来。
“大哥,你伤没好,还是我来吧。”程瑛见对方来势汹汹,心里有些怯了,但是想到爱郎重伤未愈,还是走上前一步站在我的身侧。
“没事,在船舱里窝了好多天了,正好活动下筋骨,交给我好了。”
我眼见对方先声夺人,还怕程瑛有个闪失,掣出程瑛随身长剑,抢上一步把程瑛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石光电火间我顺手抄起的铁剑被对方一刀劈成两段,那柄大刀势丝毫不减,如同雷霆一般直奔我面门而来。
我心里吃了一惊,我此时重伤未愈,一身内力只剩了三成。
两旁跳下来的刺客甩出的三枚暗器也到身前,封住了我躲闪的退路。
我本身也没有打算闪避,否则势必会伤到身后的瑛儿。
我剑化柔云,半截断剑缠上对方的长刀,那领头的杀手被我气机牵引之下,一刀铎入船舷之内。
“噗”、“乓”、“乓”三声,却是陆无双和郭芙、洪凌波三女接到船员的消息,赶了出来,两颗石子挡下了两枚飞镖,却还是有一枚漏网的袖箭钻入了我左肩。
我忍着肩头的剧痛,将受了惊吓的程瑛交到无双身边,顺口说了句:“别过来,他们兵刃上有毒。”
我心中暗惊,毒性扩张产生了剧烈的疼痛,让我初步判断自己所中的是一种神经毒素,在古代这种毒素不可能是化合产物,那八成就是蛇毒,而且是连苍山烙铁蛇血都不能中和的毒素……
郭芙众女听了都吃了一惊的问道:“大哥,你中毒了?”
我阴沉着脸不说话,但是前额已经笼罩了一层黑气,显然毒性非常之烈,迫使我不得不全力对抗毒素扩散。
“小兄弟别怕,老哥哥来了。”人厨子跳了出来,一柄菜刀架过了那霸道十足的鬼头刀。
张一氓和余玠也从舱里走了出来,把我扶到一边查看我的伤势。
余玠看到我肩膀上已经流出了如墨色般的血,箭头周围的肌肉也已经开始肿胀腐烂,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咬着牙,从怀里取出匕首,干净利落的将毒箭剜了出来,也是没差点疼得我咬碎钢牙。
郭芙四女慌张得七手八脚取出九花玉露丸和玉虚散替我处理伤口。
“厨子老哥,千万小心,他们兵刃上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我都差点撑不住,要是一般人只怕沾上一点就有性命之忧。
张一氓怕人厨子有什么闪失,晃动折扇也杀进了战团。陈青芝没有动,守在了余玠身边。
我虽然有心再战,但是肩上的伤势太重,这时候我左边半个身子都感觉麻痹的提不起力量来。
人厨子在战团中吼道:“奔雷刀,你小子有出息了,居然做了杀手,还在家伙上抹毒药,你可真是越来越长脸了。”
“哼!”那蒙面人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只是手上一刀紧似一刀,刀锋破空声疾,如同疾风奔雷一般,确实不愧奔雷刀的称号。
“是奔雷刀。”程瑛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瑛儿知道这孙子的来历?”
我这些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毒伤未清让我忍不住骂了句。
余玠没想到自己三哥平时道貌岸然,气急败坏的时候居然也会骂人,却也忍着没敢笑出声来。
“他……在山陕一带挺有名气的,师傅和掌门多次告诫我们,他的奔雷刀法和狂风步很难缠,让我们别去招惹他。”
“我们又没招惹他,无双,我们一起打这坏人。”郭芙看到我受伤憔悴的样子,气的就要取石子打他。
我微微凝神,打量了下局势,摇摇头说道:“别胡闹,厨子老兄虽然拿他没办法,但是张兄再有两三招就能把那三个人拿下,到时候两个打一个,奔雷刀必败。”
大家听我这么说,都将注意力转到了人厨子和张一氓那里。
人厨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面对奔雷刀的猛烈攻势,又十分忌惮他兵器上的毒,所以一直被压制处在下风,只气得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却奈何不了对方分毫。
张一氓虽然力敌三人,但是其中身材纤弱的一人身手最弱,让张一氓找到了最好的突破口。
张一氓折扇连晃,一招拨草寻蛇挑向蒙面人甲的面门。
刺客甲知道自己不躲开脑袋就要穿个洞,无奈之下向后撤了半步。
蒙面人乙见张一氓胁下露出了破绽,双手娥眉刺朝着张一氓肋下扎来。
张一氓不避不闪,折扇交到左手,右手五指成抓,抓向敌人咽喉,却是要硬生生的受了对方一刺以伤换命。
那刺客显然也是个楞人,却也是抱了一命换一命的心思,我正要欣喜得手,但是尖刺捅到张一氓身上便即刻弹开。
张一氓趁他愣神的一刹那,喀嚓一声干净利索的别断了对手的脖子。
“韩叔叔!”那个小刺客看到自己长辈的脖子被折成曲尺状,不禁惊呼出声来。
“张兄,抓住那个小个子,她是头头儿。”我听出是完颜萍的声音,高喊着指挥张一氓抓住她。
后弦的水手听到了打架的声音也都抄兵器赶来助阵,但是碍于身手和场中人不是一个层次的,只能围在战圈之外。
“官人办差,尔等速速放下武器!”
桥头传来一声断吼,一班衙差也站在桥头准备跳上船来。
这班人正好巡逻到此,看到有人持械斗殴还有些诧异,王化之地治安一向不错,这种明火执仗的行为还真不多见,就赶上前来准备拿人。
三个蒙面人一对眼色,奔雷刀喊了声走,就拉着完颜萍跳下了河。
另一个蒙面人反应慢了半步,被一名操船的水手死命拖住了后腿,眼见张一氓扑了上来,就自己用匕首抹了脖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船上顷刻间两条人命,衙差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把船扣下将一干人以及两具尸首,送往临安府等候问讯。
我身上余毒未清还在烦躁,但是人命官司躲不了,心想到了衙门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因而也没有反抗。
我看了一圈找不见人厨子,心想我身上或许有人命官司应该是趁乱跑了也没在意。
众人被押到了临安府大堂,知府听说自己地面上有了人命大案,即可升堂。
这知府从后堂走出来,我就感觉此人有些眼熟。
那堂上的大人也是一愣,和我对视了一眼。
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因何不跪?”
郭芙在我背后捅了我一下道:“是我们刚到临安时候遇到的那两只苍蝇,看样子是认出咱们来了,他记性可比你好……”
我这才回忆起来,要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想到居然是那个被自己踢了狗屁股的詹斌。
“启禀大人,我有功名在身,堂上是否有免跪之理?况且,我是苦主而不是凶强,大人这样就盖棺定论,似乎有些武断了。是不是应该先传讯证人,再列举证物,最后下结论不迟。”
我微笑着说道。
詹斌询问过手下人后,得知我的身份,而余玠也是本届应试的举子,不禁微微皱眉,他又转念一想,知道了你的姓与名就不怕你跑得了,于是说道:“本官自有公断,待询问你时方可作答,来人啊,看座。”
凳子搬来,我也不客气,和余玠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众人都跟着站到了凳子后面。
“传执勤捕快上堂。”
“参见大人!”上堂的捕快扑通跪倒。我从侧面看到我正是刚才把自己带回来的捕快头儿。
“高班头,仵作可有验尸的结果。”
“回禀大人,在两人尸首上没有找到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件,二人年纪皆在四十岁上下,致命伤口都是颈口一刀,主动脉失血过多,当场致命。凶器在此。”
说着将凶器呈堂:“另外,仵作根据伤口和血迹喷溅、凶器上的血迹判断,两名死者乃系自杀。”
高捕快续道。
詹知府笑了笑说道:“此事倒也蹊跷,这二人蒙面行凶,事败自戕而亡,这是你们做出的推论?”
“是,大人!”捕头施礼答道。
“是否勘验详实?”詹斌问道。
“是!”
“没有疏漏之处了吗?”
“还要等现场进一步取证才能肯定。”
“好,暂且退堂,各位因为还脱不了杀人的嫌疑,可到后堂偏房暂歇,等有了进一步勘验结果,再做发落。”
詹斌盘算好了,先把他们稳住,自己去找史其恒商量怎么整他。
对于这小子,史其恒是一直耿耿于怀,自己也借机做个顺水人情。
“啪……”我手里扇子横着拍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很响的声音,詹斌愣了一下,还没说话,我很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大人,我有要事禀告,不知能否上后堂叙话?”
詹斌下意识的点点头:“好,你随我来。”
我捏了捏郭芙和无双的手,又拍拍余玠的肩膀,将扇子拾起递还给张一氓,然后由詹斌引荐着,走向了后堂。
“杨解元有什么要说的?”
我双眼闪过一丝精光,用低缓的语调说道:“詹大人似乎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歇会儿吧。”
詹斌依言和我对面坐下。
“詹大人似乎有些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说说,在下帮你参详一下?”我继续温和说道。
“整杨过,这样,方直兄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眼中闪过笑意,说道:“那『你』快去请方直兄前来啊,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来人啊!”詹斌站起来喊道。
“什么事,大人?”一个书吏在门外问道。
“快去请史其恒大人前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我点了詹斌的穴道,模仿着他的声音说道。
“要是史大人问起何事,小的该怎么说?”
我说道:“你就说事关重大,请我到后堂来商量,不该你问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是、是……”那人只是衙门口一般书吏,也不是詹斌的特别亲信,听他这么说,自然是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也省得有麻烦祸从天降,退出去传话去了。
“我也就先走了,你还有事跟方直兄商量。走,先去『执政厅』放人。”我在他肩上捏了一下。
“嗯?你怎么在这儿?哎?我怎么在这儿?”詹斌忽然有了精神,看自己跟我在后堂坐着,不禁有些奇怪,指着我问道。
“大人不是说事情都澄清了,要去执政厅放人嘛。”
“对,放人。”
詹斌听到执政厅三个字,下意识的回答了放人两个字,然后转身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找不出哪不对。
“把他们都放了吧。”
詹斌在堂上说了一句话,众官差只以为我在后堂使了银子,就把我们的身份文碟还了回来,然后把一大群人送出了衙门口。
“你们先回家休息吧,我稍晚点回去。”我在衙门口对大家说道。
“嗯?为什么?还有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啊?”郭芙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呵呵……还记得古墓的洞顶石壁吗?”我笑道。
“哦……”郭芙表面上虽然没多问,但想起我说过有用到移魂大法的时候,没想到这招这么神奇,打定了主意回去缠着我学。
“三哥你还要进去?你身上还有伤的。”余玠只当我出了银子平事,没想到我还要进去,就开口问道。
“嗯,没办法,还要跟詹斌谈点生意。”我说道。
余玠听我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话了。
“张兄,偏劳你了。”我拱拱手说道。
“好说。”张一氓也抱拳道。
目送郭芙众女和余玠、张一氓走远,我又进了衙门,让公人通报,然后跟着进了后堂。
“你!”
等人都退下,詹斌脑子还在糊涂着,一面觉得自己应该和我有仇,一面又对我生不出恨意,正开口要问清楚两人的关系,就被我一指给点倒了。
我懒得和他废话,取出一枚九转龙蛇丸含在嘴里,自己运气调息起来。
刚才我为了能达到瞬间催眠詹斌的效果,也顾不得伤势催动起移魂大法,又配合了我多年来催眠术的手段。
看似轻而易举,但也可以说是罄尽我所能了,所以趁着史其恒没来,我也好趁机调息片刻,把还没有清除的毒素全部解决掉。
过了没多久,屋外回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我挣开眼,等着屋外的人进来。
“老詹,叫我来有什么事?”史其恒大模大样的推门进屋道。
他虽然做得是从六品的吏部员外郎,实权却不小,上面有做内阁大学士的爹照着,所以也有嚣张的理由。
詹斌派的文案到的时候,他正在衙门里跟同僚们闲话,听说詹斌有大事找他,心想詹斌也不敢没事撩拨他,就跟着文案来了。
等到了后院书房,他就打发走了文案自己推门就来了。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看詹斌跟石头一样的在堂上坐着,上座上还有一个人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过了没多久,詹斌亲自把我和史其恒送到了衙门口,那恭顺的样子就像是见了亲爹一般,引得衙门里大小官属都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好了,老詹,你回去吧。”我挥挥手说道。
“那在下就不远送了,方直兄,回见。”詹斌挥手道。
“我也回衙门去,就不多送改之了。”史其恒也挥挥手道别道:“改日我做东,南苑醉仙楼的小凤仙琵琶是最绝的了。”
“好说、好说,回见。”
打发走了两个败类,我登上大车暗自抹了把汗,我没有完全控制两个人,这样很容易被高人看出破绽,所以我只是在和他们相识的片段上动了手脚,这样就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这移魂大法虽然好用,但是内力损耗实在太过巨大,这还是趁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见实用性并不强,不像传说中的道种心魔大法或是天魔舞之类,勾勾手指头就能让人俯首帖耳的效果。
我还另有一个发现,就是催眠詹斌明显要难过催眠史其恒,这就说明了,越是心机深刻的人越难下手。
虽然感到有些疲惫,但是第一次实践应用,对于移魂大法的效果,我还是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