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厚密的黑云中，雷与火互相交叠翻滚，巨大的轰鸣声不住炸响，大地几欲崩碎。

　　 蔚蓝之月冲破了云层，微光闪烁，隐隐从其上传来神圣的歌咏声，而与其遥遥相对的腥红之月则是从中心开始破裂，绝望与疯狂化作实质，从每一处裂缝间滴落。

　　 巴特·希尔提拉站在破败的王城之巅，站在腐朽的王座之前，神情淡漠地注视着如迎末日的深渊。

　　 被他握在手中的长剑黑芒更甚，一闪一息，如同呼吸的活物。

　　 深渊的王，众魔族的支配者，希尔提拉那毫无感情色彩的暗金色双瞳中映出了被束缚在漆黑十字架上的身影。

　　 金色的长发如同蒙上了灰尘，失去了曾经的色泽，俊美的脸蛋变得惨白，胸前有一道贯穿心脏的伤口，长袍上满是血污，如今已是斑驳不堪，却依然无法影响这位早已逝去的存在展露他奇异的魅力。

　　 “神上的圣者，器之天使……”

　　 从喉咙间发出似是唏嘘亦像是嘲弄的叹息，巴特的目光向上，那如同诅咒一般遮蔽着深渊的黑云缓慢形成了旋涡状，而处于旋涡中心正下方的，便是他这位深渊魔界之王。

　　 他心有所感，举起了手中越发邪异的长剑，遥遥指向了天空。

　　 这是从原初遗落的沾染了神血的圣剑，亦是浸染了器之力的魔剑，最终将会是导向成神之路的…

　　 “殿下！”

　　 突然的叱声打破了密室内的宁静，巴特缓缓睁开眼睛，熟练地结束了冥想以及仪式。

　　 他视野中的身体，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早已出现一道道裂痕，如同摔碎之后又一块块黏连起来的瓷器，脆弱到一碰便会再次粉碎。这骇人的景象并没有让巴特的内心产生多少波动，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些裂痕便消失不见，唯有他四周散落的血肉证明了他刚才所做的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殿下，你在做什么！？”来人那苍老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慌，他迈着快步冲到了巴特身前，伸手的动作做了一半又立刻缩了回去，改而拿起了摆在巴特面前那摊开的书籍，看了两眼便大惊失色，手都哆嗦了起来，“这，这是……殿下，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胡乱尝试这些古书上的仪式吧！”

　　 “没关系啊，又不是错的。”

　　 巴特无所谓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令白发苍苍的老者一顿气急，他把书扔到了一边，紧跟在巴特的身后，走出了密室，来到了摆满了书架的，希尔提拉家的藏书室。

　　 “这些仪式虽然都是正确的，但是已经没用了！在我们被父神遗弃之后就再也……”

　　 “但是我成功了，我也看到了。”

　　 巴特淡漠的话语打断了老者的劝诫，他就像是被突然施放了无声法术一样干张着嘴，习惯性地一张一闭，却再无任何声音传出。

　　 “我看到了未来，也看到了我们魔族脱离深渊束缚的唯一方法。”

　　 向前走了几步，巴特背对着老者，英俊沉稳的脸庞上已是一片痛苦之色，玄黑色的裂缝不住出现又消失，但他的语气和动作却没有任何异样。

　　 “帮我转告父亲，我要带领一队精英，去深渊未知的深处寻找初代魔王的宫殿，而这段时间内，他可以充分地缅怀我那不幸遭遇意外的没用的兄长。”

　　 利亚伯斯，你的不思进取，沉迷享乐，只会带领我们永陷深渊，所以不要怪我。

　　 巴特走在路上，永远悬挂于深渊天上的红蓝双月照出他的影子，令他眼神愈冷。

　　 …………

　　 ……

　　 “先等一下。”

　　 艾利诺在戴维动筷子之前按住了他的手腕，嘴角抽动。

　　 “为什么你来找我帮你复习，还能一脸若无其事地喊我做午饭给你吃呢？”

　　 将乌黑的秀发简单绑了个马尾，艾利诺系着朴素的围裙，脸上带笑却没有丝毫笑意，一双眼睛不住刺在戴维的身上，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尴尬是种怎样的感觉，思索了一下，他放下了筷子，语气诚恳。

　　 “那下次换我来做？”

　　 “吃饭。”

　　 回想着厨房曾经遭受过的悲惨对待，艾利诺毫不犹豫地打消了戴维这极度危险的想法，只能认命般解开了围裙，坐在了戴维的对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而得到了解放的戴维早就以风卷残云的姿态解决起了午饭。

　　 一段时间后，两人结束了午餐时间。

　　 “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啊，多谢招待！”

　　 “下次拜托在道谢之前多一点愧疚感。”

　　 熟练地收拾好了桌子，艾利诺洗完了手，看着从刚刚开始便坐在地毯上撑着手毫无动作的戴维，报复般地把依然湿润的手按在了他的脸上，没好气地擦了两下。

　　 看着再度坐下的艾利诺，戴维的脸上多了些揶揄。

　　 “说实话，我刚刚总觉得自己多了个女朋友一样，就很爽。”

　　 “我只觉得自己多了个儿子，就很累。”

　　 面对戴维的调戏，艾利诺淡然地无视，并进行了反击，毫无波动的反应让戴维颇为无趣地倒在了地毯上。

　　 “放几年前你还会脸红呢…现在反应越来越平淡了。”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倒是三天两头对男人说这种话还不害臊，我都要觉得你有问题了。”

　　 要不是动不动就看这家伙换女朋友，还真的要为他的取向感到担忧呢，艾利诺不动声色地看了咸鱼躺的戴维，心中莫名有些心虚，两人从小便一起长大，作为关系最亲密的朋友，他小时候也常忍不住凭借自身的优势调戏姑且还是个纯情小男孩的戴维，以前觉得看到戴维苦恼的样子还很有趣的，现在想一想倒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没关系，没关系，戴维也长大了，也体会到女性的美好了，我应该也没惹出什么事来……想着些有的没的，艾利诺伸了个懒腰，晃到床边扑了上去。

　　 “要睡午觉了？”

　　 “嗯，老规矩……半小时后…不…一小时后叫醒我……”

　　 在床上翻了个身，艾利诺抱着被子，头往里拱了拱，舒服地哼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艾利诺悠悠转醒，他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面……好像……和戴维一起睡了个觉……梦里面，戴维的手变得十分宽大，胳膊也粗壮有力，身上有着明显的肌肉，抱起来硬硬的，但是把头埋在里面的时候，好像也不会很难受，反而有种令人感到舒适的气味，再加上那在自己后背摩挲的手掌，总觉得十分安心……真是奇怪，明明都是男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艾利诺伸手抚摸着戴维的胸口，紫色的眼瞳中有些笑意，有些恍然……这还是长大后他第一次触碰戴维的胸口呢，没想到现在他这么强壮了，都是肌肉，跟梦里摸起来一样，硌得慌……艾利诺的眼中还有着温和夹着促狭的笑意，但是很快便被懵逼所取代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

　　 那在背后抚摸的手掌触感是那么真实，隔着衣衫似乎也能感受到久经锻炼的手上那粗糙的老茧，而随着意识渐渐清晰，艾利诺放在戴维胸口上的双手也反馈回了那明显的心跳，就连耳边那呼吸声都是如此的真实。

　　 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艾利诺脸色阴晴不定，本就红润的脸蛋似乎又添了几分热度，他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戴维，心中仿佛翻起了海啸。

　　 说好的一个小时候叫我起床，没叫你和我一起睡觉啊混蛋！

　　 好尴尬，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反应好啊，一脚踢过去？不行不行，都是男的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矫情了……就这样起床？虽然总觉得我好像亏了些什么，但是这应该是能最大程度避免尴尬的做法了……啊啊啊啊，这个家伙为什么突然睡到我床上了啊！

　　 正当艾利诺打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时，本就紧绷精神的他敏锐地注意到戴维的眼皮动了动，这是快要醒了！

　　 不，不对，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在这种巧合的时候起来啊笨蛋，这是哪来的烂俗情节！？

　　 一向被同学评价为沉稳大方的艾利诺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大脑是如此不够用，心中那难以理解的慌乱让他六神无主地在房间内左顾右盼，随后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让他恨不得自杀的决定——他眼一闭，又倒回了戴维的怀里。

　　 不管了不管了，谁先起谁尴尬，反正是戴维这家伙自作主张的，凭什么要让我来为难，我不知道，我睡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几点…”

　　 戴维终于是醒了，听着他的自言自语，艾利诺忍住了把床边的闹钟砸到他脸上的冲动，竭力装出了还在熟睡的样子，只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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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维笔记：

　　 1.所谓的初代种，指的是在新大陆诞生前，由原初之神所创造的神族，天使族，魔族；以及在新大陆诞生后，由三大支配者所创造的龙族，精灵族，海灵族。初代种的共同特征是悠久的生命，伴随出生便可传承的知识，以及各自的独特能力。

　　 2.新大陆诞生前，仪式指向的目标的原初之神，效果是一定概率下获得启示、祝福、恩赐等事物，祈求什么，获得什么，而在新大陆诞生后，深渊上空的黑云与新大陆本身形成了双重隔绝，再加上原初之神不见踪迹，古老的仪式在魔界按理说已不会再产生作用。

　　 3.原初之神的三把权杖造就了如今的构成了规则的三位支配者，而支配者的三把器则造就了如今的三位器之天使，以及九位器之天使候补，能够到达如此地位的天使，就表示他们拥有足够的实力，因此他们是天使中的天使，还在神之上的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