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已就位,请陛下开始御前会议。”
“嗯。”面对围坐在会议厅内的诸位大臣、将军,菲涅纵使满身疲惫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尽量将积极的形象展示给他们。清晨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柏林皇宫,鸟鸣声打破了笼罩着皇宫的死寂,创造出这里仅有的一点生气。只是皇宫的主人再没有心思去聆听春语,无论是严重的黑眼圈还是日渐消瘦的身体,都表明她正处在空前的压力之下。不只是她,这个国家与她的子民都和皇帝一样,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
“就先由西格呈报前线战况吧。”
“遵命。”一位瘦削精干的男子站起身,走到皇帝对面摆弄起地图上的兵棋,对照着解释起形势来:
“我军在东线仍旧难以组织起有效防御。昨天北路军传来消息称柯尼斯堡已经失守,温顿将军违令撤回斯德丁,他本人及副将已经被控制并准备送往军事法庭,由谁接替还望陛下定夺。莱德斯基将军还在坚守华沙,但城中弹药告罄至多只能再坚持几天。克拉科夫在大元帅回到柏林后遭到敌军攻击,因为没有制空权我军死伤惨重。南线喀尔巴阡防线还没有被突破,这里也并非是敌人的主攻方向。古特曼元帅来电希望陛下关注盟国政府动向,防止有国家向敌军倒戈。”
“如果迈耶元帅能杀进东利波尼亚,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陛下,迈耶元帅他——”西格停顿许久,以至于被怒火中烧的弗里茨将军打断了发言。这位急先锋狠拍桌板,怒吼道:
“温顿那小子败得太快,导致迈耶还没准备好就撞见敌军,被迫放弃进攻防守但泽。臣请治温顿败军之罪,并接手温顿败军南下解华沙之围。”
“这件事之后再议。”菲涅叹了口气,对弗里茨的提议不置可否,“西格你接着讲西线局势。”
“登陆盟军越来越多,我军西线部队难以招架,只能尽量在法兰克地区阻挡他们前进。前日在不莱梅击败了一队企图登陆的盟军,算是稳定住了北方海岸态势。只是盟军还在源源不断向法兰克和尼德兰增兵,卡菲尔元帅上表趁我军还有一战之力重新实施闪击法兰克的计划,断掉盟军后路。”
“送去的和谈提议——”
“他们不接受。”
“不,他们接受了。”菲涅笑着抽出一封电报,将它转过半圈后推到地图旁。没等诸将看清上面的内容,西格便一巴掌拍在电报上,发出了与其冷静形象极其不符的高音:
“陛下不可!盟军诸国皆是狼子野心,就算能保证我国仍据有战前领土也不过是想让我们成为对抗红色联盟的前线而已,一旦盟军与红色联盟开战日耳曼百姓一样还要遭受战争之苦。帝国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只要实行总动员全民皆兵,西线反击成功东线固守本土就有机会能拖到敌人提议停战。”
“你明白这场战争没有办法停下来。”对于菲涅来说,西格反常的激昂陈词并没有太出乎意料。以西格的头脑,不会不明白如今帝国纵使将所有成人拉上战场打总体战,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无论是人口、科技还是工业,同盟国都比帝国强大太多,再打下去不仅会让帝国百姓白白牺牲,还会使战争结束后的分赃来得更疯狂。至于他如此激动的原因,想必是投降协议中的那个条款。
“恕我直言西格阁下,我也认为陛下所言皆是事实。或许帝国军队在战场上还能够打出完美战役来缓解危机,但帝国的工业区已是千疮百孔,精锐部队丧失殆尽。而敌人能从后方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员与装备补给,想达成无条件和平的概率微乎其微。到那时不止百姓要继续承受苦难,连陛下都会被他们当做战犯交给红色联盟审判!”
“大元帅殿下你还不明白吗,陛下就是想牺牲自己来换取盟军对帝国的保全!”
死一般的寂静在咆哮声过后笼罩了会议厅,所有人都看向皇帝,希望她能否定西格的言辞。西格则松开手,将协议推倒比安卡面前。只是迅速浏览一遍,一滴眼泪便从比安卡左侧眼角滑落,正好打湿了条款十五条条头。通篇娟秀的字体在那一行上变得歪曲不堪,似乎正诉说着少女心中的无奈与不甘:
“帝国所犯之罪行皆系朕一人指使,诸大臣唯尊皇命而已。故朕之罪责皆交法官秉公判决,参战之百姓及诸大臣中愿悔过者还望盟军莫予追究。”
比安卡朗读的话语像火星一样,把整个会议室变成了点燃的火药桶。菲涅不记得他们都争论了些什么,只在恍惚间感觉到有一只手拽着她出了会议室的门。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但仅仅是被那个人紧握着手就让她感到安心,所有对未来的恐惧都被从心中抽走,自己也又能够再次听到窗外百灵鸟鸣叫的声音。没有任何人从会议室中追出来,也没有女仆或者卫兵从自己身边经过,两个人就这样在皇宫回廊里走着,走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
那人的转过头,模样逐渐清晰起来。她火红长发之下射出的目光直刺向眼睛,让菲涅不由得后退半步。那人却上前搂住菲涅的腰,一个后越抱着她飞到床上,形成上下体位。
“伊泽塔?”
“为什么不告诉我?”
菲涅别过视线没有给出回答,可这又怎么瞒得过伊泽塔?于是没过几秒菲涅的便被扭到身后铐住,两人的嘴唇又一次贴在一起。
“我不会允许菲涅被那些人审判,既然菲涅执意结束战争,那就让我亲自——”
“不行啊。”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伊泽塔,菲涅尽可能将声音放得温柔,想去摸她的头却听见身后手铐的响声,只好作罢,“如果不能亲手处决我,红色联盟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吗,虽然现在没办法实现了,但还是要尽力做到最后一刻才行。”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定下约定。”菲涅的安慰不仅没起到效果,反而让伊泽塔哭得更厉害了,“别再温柔对待每个人了好吗,我只要菲涅一个人幸福就够了!”
伊泽塔最后那句话好像从天空传来的圣音一般激荡着菲涅的耳膜,也让她的心在瞬间收紧。来不及多想,伊泽塔俯身便又是一阵激吻,这一次眼泪涌进了两人交合的嘴唇,混着唾液在两人舌尖流动着,让她们品尝到同一股苦涩。于是菲涅闭上眼睛,再也不去思考缠绕了自己几个月的心事,将整个身体都交到了爱人手中。
吻到深处时,菲涅感觉到脖子突然被丝带勒紧,被封闭的气管发出咕咕声,向自己表示着抗议。纵使拼命压制,她还在在一分钟后为了获取更多氧气被迫张开嘴巴,伊泽塔见状也直起身子,松开了紧握住丝带的双手。
“勒死我吧伊泽塔,然后把这封信交给比安卡,之后的事就拜托她了。”
“嗯。”伊泽塔接过信封,终于破涕为笑。随手放置好信封后,她不知从那里抽出塑料袋来套在菲涅的脑袋上并用丝带在脖子处系紧,自己则俯身解开菲涅的裙子,用舌头舔起她的花心。
“啊——”
陷入轻微窒息中的菲涅变得比平时敏感许多,在伊泽塔娴熟的动作下仅仅三次就达到高潮,喷出的爱液也像往常一样,被伊泽塔当做琼浆玉露一饮而下。由于高潮带来的急促呼吸使袋中空气消耗更加剧烈,菲涅身体里的氧气供应开始达不到要求。于是大脑下令双手“救驾”,怎知双手正被牢牢反铐在身后,花多大力气也无法挣脱。
伊泽塔趁着菲涅还没开始踢蹬给她上了脚铐,自己则闪到一旁欣赏着爱人的挣扎。第一种方法不行,菲涅便开始疯狂滚动身体,寄希望于把塑料袋蹭掉。可惜丝带扎得很紧,柔软的枕头也并不具备割破塑料袋的能力,因此无论怎样翻滚都无济于事,反倒由于消耗体力而加快呼吸速度,继续消耗着氧气。
又过了几分钟,菲涅已经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了,缺氧的痛苦让她尖叫出来却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侧躺着的身体数次弓起又放松,不停的痉挛让手铐脚铐都撞得咣咣作响。可奇怪的是她本该混沌的思想依旧很清晰,连视线也没有变模糊。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佩剑在不远处升空时立刻就猜到了伊泽塔要干什么,但嘴里又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变得失声,使得菲涅只能眼睁睁看着伊泽塔操控着那把宝剑迅速斩下,把她的头颅送到了自己面前...
“伊泽塔!”
“我在,我在的。”
思绪回归身体的一瞬间,菲涅便因为叫得太过大声而咳出血来。她的视线非常模糊,以至于不能看清伊泽塔的面容,只知道这个爱哭鬼比梦里哭得更厉害,连声音都完全走了型。
“你在就好。”感受到伊泽塔双手的温度,菲涅心满意足地躺了下去。枪伤处还在不停流血,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痛感,只觉得身体湿湿的、烫烫的:
“伊泽塔,我梦到我们战败了。”
“别乱想,我们是最后的胜利者,所有敌人都已经被菲涅的军队碾碎了。”伊泽塔尽量调整到平常的语气,边说边为菲涅换布止血——方才菲涅昏迷的时候,身旁随身医师说她所受的伤非常严重,必须一刻不停进行止血处理,而就算如此进行手术时也无法保证成功率。结果被坐在前面的老首相凶狠地骂了回去。\t
“你忘了圣诞节和新年我们都是在莫斯科过的呢,你总是冒着冷风去城里安抚百姓,还不让我再去前线害得我只能独守空房。”
“对不起,我以为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
“别说话了菲涅,专心躺着等医生为你疗伤就好。一会我也会用魔力来帮助他们,一定能渡过这次危机的。”
伊泽塔不敢去说责备的话语,只能把所有苦水都咽进肚子里。好在菲涅点了点头,闭上了苦苦支撑的双眼,这才又让伊泽塔能够继续靠泪水释放心中的感情。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菲涅让帝国军队在红色联盟几乎做到对百姓秋毫无犯,那几个路西亚人还要以生命为代价来刺杀她,依靠三个人在不同位置向一处开枪的方式打穿了防弹玻璃,也打穿了菲涅的胸膛。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让伊泽塔曾经的信仰瞬间崩塌,并对着沉睡的菲涅说出了隐藏在心中三年的话语:
“别再温柔对待每个人了好吗,我只要菲涅一个人幸福就够了啊。”
“陛下,亲王殿下,老夫昨天已经和诸位大臣商议,不再反对你们公开结婚以及对外举行婚礼。等陛下伤好了以后,帝国所有重要朝臣以及曾在上一场战争之前为先帝效力的元老们都会为陛下和亲王殿下操办婚礼。议会也将召开立宪会议修改帝国婚姻法,从此之后将同性婚姻将正式合法化。以后你们不用再有任何顾虑,能够光明正大地陪伴彼此度过一生。”
伊泽塔捂住嘴,不敢相信代表着帝国传统势力的老首相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菲涅也睁开双眼,伸出左臂握住伊泽塔的手。两人四目相对,都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菲涅你听到了吗,首相他说——”
“都听到了。”菲涅顾不上胸中传来的苦闷,只想拼命将此时的心情传达给对方,“这下你该相信我没有骗你吧。”
“相信,是我太懦弱了。”伊泽塔俯下身在菲涅侧脸处落了一个轻吻,轻语道:
“所以这一次求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好不容易有了打破世俗的机会,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我,尽力吧。”
汽车停在大利波尼亚医院门口,早已严阵以待的医生护士们用最快的速度将皇帝抬上担架,不到两分钟手术室便房门紧闭。按照主治医师的安排,伊泽塔需要用魔力控制纱布为菲涅止血,并在必要时依靠魔力取出子弹。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帝国与利波尼亚高官陆续赶到,还在柏林和法兰克福的大臣也纷纷坐上飞往波森的专机。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手术结果,用自己的方式为皇帝做着祈祷。直到他们看到主治医师缓缓推开了手术室的门,面对众人焦急的目光摇了摇头。
走廊在顷刻间化作人间炼狱,高官们或抱头痛哭,或咆哮不止,几名将军冲到主治医师面前,拽着他的衣领开始审问。而他只是默默承受着,不愿意说出皇帝在弥留之际所下的禁止伤害医护人员的诏令。手术室内,伊泽塔握着爱人逐渐失去温度的手,在哭干眼泪后反倒笑了出来:
“首相大人,婚礼打算什么时候举行?”
“殿下节哀,陛下她也不——”
“就下周六吧,今晚回柏林准备五天的时间应该就够了。”伊泽塔还在笑着,笑得那样凄惨,让老首相都感到不寒而栗。于公而言,他不希望帝国在已经丧君的情况下再失去圣女这个精神支柱,但他也明白,除非皇帝复生否则不可能再有人能够说服圣女。
“够了。殿下放心,老夫一定让陛下的婚礼不亚于当年的奥托大帝。”
“纵使婚礼再盛大,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伊泽塔扶起爱人的头,吻向了她变得冰冷的嘴唇。那里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柔软,以至于在某一瞬间她仿佛看到菲涅像以前玩闹时那样,睁开眼睛笑着把自己拉上了床。
“陛下说,希望比安卡暂代皇帝职权并组建过渡政府,等到局势安定以后就废除君主制,让民众投票选举出神圣罗曼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
“大元帅吗。”老首相摇了摇头,大元帅自幼就跟在皇帝身边,是皇帝没遇到圣女时最为亲近的人。战时又承蒙拔擢,以25岁的年纪坐到大元帅、普鲁士亲王之高位。只是比安卡政治经验几乎为零,又遭受如此打击,能否带领国家平安过渡还要打一个问号。皇帝这样安排,最终还是把担子放到自己身上,功劳却给了比安卡,若是几年前老首相恐怕会直接发动内阁集体辞职吧。
“老臣知晓了。圣女殿下,保重。”
太阳落山后,医生推着诊疗车和群臣一起消失在伊泽塔的视线中。等第二天再对手术室进行打扫时,医生们才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睡着的圣女。不同于昨日,她现在的表情是那样幸福。或许在梦里,她正挽着爱人的手臂,在鲜花和掌声中迎接一个属于她们的光明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