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罐子没有粮:沉睡的小王子与公爵骑士,十三回!
上回说到,【愚人身】回到了伯爵城堡,并找到了伯爵,与他当面对质——
“名为斯科特的伯爵啊,假若你还有一颗属于凡人的心,你便可以回答我了——那些贫穷,饥饿,痛苦,死亡,那些明明白白在那人群中的对立与仇恨,在你的眼中——真的消失了吗?”
于是,在春日午后的微风与阳光中,老迈的伯爵这样回答:“执着固执的【怪异】啊,我当然可以回答你,我自然可以回答你——当我将他们作为牺牲品时,我亦是无数次询问自己,可最终,我仍旧选择了这条道路……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这意味着,我早已有了这问题的答案!我难道不知道这一切是畸形而扭曲的,我难道不知道这方法不过是将对立与仇恨种子埋下——可是,我亲爱的不速之客,你要知道——我,是一位伯爵。”
“广袤的,满是瘴气毒虫的灰白之森横贯在我与王都之间,我的城市再向南方,就是异教徒猖獗之地,而自远东而来的商路假使改道,我就不得不在瘴气与异教徒的威胁下求存——灰白之森的存在让我无法奢求王都的补偿与支援。
因此,不请自来的稻草人啊,我回答你,我需要我的治下迅速富足,我需要征收足够的税务保证我的卫队与军需,我需要民众团结,需要民众有一个发泄的靶子——魔鬼街诞生之前,那个靶子是造物主的异教徒……可造物主信仰对大部分年轻人而言已然是历史,我需要重新,重新让民众们有一个一样的目标——不请自来的稻草人啊,你是否听过那样一句话:同样的爱好不如同样的憎恶,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选择走上这魔鬼之道:魔鬼街的名字,正是从我这里传出的——那不仅仅是为了恐吓,那同样是我的自嘲……自嘲我自甘相信魔鬼的哄骗……一手促成了那饱含恶意的街道。”
“更何况,我已经步入衰老——我还能有几年可活呢?我的几个孩子早已夭折,我的夫人几年前离世,我死后,封地大概率将并入南部侯爵领……所以——我活不了几年,亲眼看到那对立与不和爆发的概率实在太小太小……小到我完全可以将这一切的烂摊子扔给那南方侯爵——而我,这短期内的脆弱和平于我而言,就是更多的贸易与税收,更多的小麦,更多的金钱。”
“不请自来的稻草人啊,执着盲目的【怪异】啊,也许你会觉得我过于凉薄而无情——可这就是贵族。”
——这就是贵族。
——一本万利的买卖
斯科特伯爵比起王都部分短视的小贵族已经足够清醒……但他仍旧是贵族——如果不是老国王在位时铁面无情又励精图治,哪管他人死活的贵族老爷怕是要多得多——【愚人之言】也不会在灰白之森以北蓬勃发展。
因为于己无关而选择忽视那些不和与罪……多么简单而坚定的答案啊,斯科特伯爵。
——好在克莱恩也不是来说服他将魔鬼街即刻整改的,那太天真,太像是童话。
他只是来让伯爵做出抉择——并非是“取消”或者“继续”这样轻描淡写的选择。
而是——生或死的,抉择。
于是,在听见魔镜的笑声后,克莱恩放下心来。
于是,稻草人便说了:“仅仅是因为看不见那一天,便选择了忽视放纵?名为斯科特的伯爵,假使我可以让你看见,假使我可以让你见证,你仍旧会这样回答我吗?”
“——愚昧无知的盲目之人?”老迈的伯爵轻轻敲了敲横在他脖子上的剑刃,“我似乎在那两年前来到这里的新教的主教口中听过这个说法……你是,那位【行于大地之神】?”
“既知我名,名为斯科特的伯爵啊——跟随我,跟随我踏上旅途吧,你将见证——见证我改变这一切。”
是的……克莱恩是来诱骗……或者说掳走伯爵和自己一同前往南方的——魔鬼街的问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矛盾积蓄才能彻底爆发并清除,可明日王都的信使就会来到这里,与其让伯爵阁下接触到绞杀令动起什么其他心思,不如让伯爵“前往南方度假”,将那政令拖延到自己见过阿勒苏霍徳之笔,找到杀死阿蒙的方法之后——绞杀令如此紧急,紧急到让克莱恩原本就不多的时间极度压缩……哪怕距离登基还有三年……但他太缺时间了。
杀死伯爵是下下之选——伯爵一死,自己的主教先生没有占下伯爵城堡的决心和实力,那么那位南方侯的领地扩张就成了必然。
但没有选择的时候,解决问题源头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稻草人仍举着长剑,将伯爵挟持,似是威胁似是诱骗:
“是的,我非【怪异】,我是愚昧无知的盲目之人,我是执着固执的彷徨之魂——我的同伴们称我作【行于大地之神】,可我只是一个盲目踏上未知道路的愚人……名为斯科特的伯爵,你关注过城中那小小教会,听过我的名,便也知道——我可以做到。”
“那么,我问你,将财宝与食物当做礼物赋予凡人的神啊,将愿望与希望掌管的神啊——你见到,我是贵族,于是我会选择牺牲,我已老迈,于是我会选择放任,”老迈的伯爵大声地,嘲弄地质问,“那么,自称愚人的神啊,你又会怎么做,假使是你,你会做得比我更好吗?你能选择拒绝这鬼蜮伎俩吗?你可知晓那位大公把持朝政,王储羸弱,邻国虎视眈眈,造物主的异教徒在王国南方逐渐猖獗——新教的神啊,你又有怎样的高见,怎样的办法让一座城的民众幸福——拯救这逐渐腐烂的国家!”
“……其实我不知道,”稻草人轻轻地说,“我不知道我的道路是否真的可以走下去,但斯科特伯爵,你要知道——无论是选择牺牲谁,牺牲哪一部分人,都要做好接受代价的准备——事实上,这代价已经逐渐发酵了,伯爵,假使你不在这城市之中,那代价的膨大或许比你想的快得多。
与我同行吧,与我一道前往南方侯的领地吧——只靠着信使传递的消息,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去看来得明白?”
老迈的伯爵哂笑一声,老友的剑刃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难道有说不的权利?
“我可以与您同行——我甚至可以通知我的管家,告诉他我将前往南方的庄园度假——但是,愚者先生,你如何确定,这旅途将说服我呢?”
“你想要活着,伯爵阁下——”
在稻草人握持下的利剑开始发光——这光笼罩了伯爵,让他花白的头发逐渐变黑,皱缩的皮肤逐渐光滑——
那是,魔镜赋予的礼物——【生命力】
“我无法确定能够说服你,伯爵阁下,但我可以让你有充足的精力来践行这场旅程。”
“这是属于神的奇迹吗?”看起来年轻了三十岁的伯爵问。
“不,假如说这也算奇迹的话……伯爵阁下,只有在我附近一里时,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见过您年轻样貌的人又能有多少呢?科斯特伯爵——这将让您体验……平民的旅途。”
脑海中,魔镜正在喋喋不休地指导
【这样不强烈的,被你逼着激发的愿望无法达成永久性的奇迹,最多一年,连这一里地的效果也无法保持……记住了吗?
【——这已经相当富裕了,阿罗德斯,我有预感,我将在不久之后归来这城市……】
【——然后,解决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