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回

　　一个罐子没有粮：沉睡的小王子与公爵骑士，三十九回！

　　 甜腥的酒液，浓甜的蛋糕……哪怕如今，大厅之中是鲜花与女士们香膏的混杂出的馥郁馨香，克莱恩却恍惚之间在自己的鼻腔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咸的精臭……

　　 相似的食物唤起了并混沌了昨日的大脑记忆，在第一支舞结束的空档，克莱恩在阿蒙温柔的微笑之中不住地干呕，酸咸的胃液返上喉道，返上舌苔，在阿蒙贴心地让下人拿来盆盂后，他哇地一下将胃中本就没多少的东西吐了出来

　　 ……这是他从昨夜到现在第七还是第八次呕吐了。

　　 熟悉的酸味从味觉中消失，又一次返上一股浓烈的苦，而本就饱经摧残的食道与喉管更是火烧火燎地疼……疼得让克莱恩恍惚以为自己在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可他早已疲惫的精神仍旧坚韧到了离谱的程度……他不仅没有晕倒，反而看着阿蒙贴心地拿起手绢，想要来擦一擦他刚吐完秽物的嘴唇——

　　 他下意识想要打开阿蒙的手，却硬生生忍住了。

　　 ……公爵阁下这是故意的。克莱恩敏锐地察觉到，自舞会开始到现在，阿蒙对他的态度在他人看来不说是完美无瑕，也能称得上难得一见地温柔而耐心……对比起上一次无意之间看到的阿蒙对待那个男爵，从而推断出的阿蒙当政时的态度，克莱恩敢百分百肯定，阿蒙这伪装出的耐心与温柔……

　　 一定是做给这在座所有贵族看的

　　 ——他为的就是给我打造出一个“病弱”，“娇蛮”，并且……“天生残疾”的公主形象……

　　 这所有的形象都代表这位王室小公主确实无法继承，也不配继承大统——

　　 好深的算计。

　　 【好聪明的小家伙——我要是你，可不一定能看出来。】

　　 克莱恩听着特伦索斯特黄铜书的夸赞，平静地看着阿蒙给自己擦了擦嘴唇，将手帕叠了回去——

　　 他越过阿蒙，看见不远处几位贵女正在面红耳赤地窃窃私语，不禁继续想到，除了病弱娇蛮天生残疾……想必还有公主与公爵私通并且未婚先孕这点吧。

　　 克莱恩冷冷地想，阿蒙这一招，不仅不会降低他的风评，想必……愿意因“公主殿下”的肚子而奉子成婚的公爵，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还会有贵族夸赞他有绅士美德。

　　 ……太精明了。

　　 克莱恩懒得理特伦索斯特黄铜书【你也确实太聪明了……同时也太弱小了】的废话，舞曲的间隙没有多久，除了第一支舞和最后一支舞要阿蒙跳以外……

　　 他越过那些贵女看向那边三三两两向他和阿蒙靠近的贵族……颇有些头大地叹了口气。

　　 ……他说不出话，贵女那一套社交礼仪他也知之甚少，甚至于他的女步才学了不到三个月……该怎么拒绝？

　　 水晶鞋挤压着他的脚趾，他的脚掌仿佛直接踩在了石头上……本就酸软的下肢更加摇摇欲坠——而他还要和那群贵族跳舞！

　　 看到几个年轻的贵族子嗣来到他和阿蒙身边，克莱恩绝望地眨了眨眼——

　　 而他的公爵骑士温柔地，耐心地帮他整理了衣裙与发丝，亲了亲他的脸颊，用着正好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对他温柔又深情地说：

　　 “玩得开心点哦……我的甜心。”

　　 ……恶心坏了。

　　 ——让我现在就回去睡大觉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克莱恩愤愤地想。

　　 舞曲开始变调了……那几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轻的贵族子嗣踌躇了一会儿，他们中间一个最为帅气，有着浪漫的诗人气质的，黑发碧眼的青年，被同伴们推了一把，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尊敬的公爵阁下，可否允许我邀请您美丽的未婚妻，我们的小公主共舞一曲——”

　　 克莱恩敏锐地发现，他像是想到了他人的嘱托似的，理智地将“公爵未婚妻”的身份摆在了公主前面

　　 阿蒙轻轻敲了敲他右眼的单片镜，饶有兴味地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米切尔家的长子？”

　　 与此同时，公爵阁下相当大方地退了半步，将他牵着的，克莱恩戴着手套的手抬起，放下，对这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伦纳德.米切尔，您可以称呼我为伦纳德，”黑发碧眼的，叫做伦纳德的年轻人对着克莱恩微微欠身致意，“可以邀请您共舞一曲吗？”

　　 好巧不巧，克莱恩还真知道他——在子爵给他列的可争取贵族列表里

　　 ——但克莱恩真的很想拒绝。

　　 脚很痛，腰很酸，胃还在犯恶心。

　　 可他被阿蒙一碗药毒哑了喉咙，只要说话，公主是个哑女的消息第二天就得全王都都知道——

　　 于是他扫了眼阿蒙微微眯起的眼睛……对这位伦纳德.米切尔点点头，在音乐再次变调，开始下一曲舞曲前，搭上了他的手。

　　 ……这位小公主，意外的冷淡啊。

　　 伦纳德有些惊讶于公主什么都不说的态度，但舞曲已然开始，一旁的公爵也挑选好了舞伴——

　　 想要问什么完全可以跳舞时问，伦纳德没有在意这位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克莱尔.巴哈斯伊尔.莫雷蒂公主殿下的冷淡——毕竟这位小公主真的很美，这样恰到好处的冷淡却不拒绝的态度只会让她在贵族们眼中加分罢了。

　　 于是他牵起小公主的手，跟随着曲子走起舞步来——

　　 这个伦纳德……克莱恩有些悲伤地发现，这位伦纳德.米切尔的舞步……似乎比自己跳得还烂。

　　 ——我只是单纯不大会跳女步罢了！

　　 克莱恩悲情地被伦纳德带着转圈，跳得颇有些跌跌撞撞

　　 ——可他的男步跳得都好烂啊！

　　 ——伦纳德的舞蹈课老师是谁！该辞了！

　　 第一首曲子，阿蒙凭借他相当高超的舞步将脚底打滑的克莱恩捞了一次又一次，这才让他没有在和公爵跳舞的时候在众人面前摔个大马趴——

　　 可伦纳德的舞步明显有点自顾不暇……

　　 克莱恩突然想起刚刚阿蒙那张饶有兴味的脸——除了欣赏以外……果然是幸灾乐祸吧！

　　 ……自己和公爵跳舞没摔，却和其他贵族摔了一跤——要是阿蒙算好了时机再往我裙子上泼一点红葡萄酒

　　 ——过于了解公爵骑士，小王子余光一扫，果不其然，阿蒙和一位贵妇人跳舞的位置一旁正好有侍从端着红葡萄酒等待取用——

　　 克莱恩咬咬牙，不再胡思乱想，脚步变得更小心了。

　　 说到底，伦纳德.米切尔……这个人为什么可以争取——因为他的老师，是当年的大皇子党中唯一的侯爵……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听说帕列斯死于当年的“灰白之灾”了……假如伦纳德真的如子爵调查的一般……那确实可以争取一下

　　 ——不过阿蒙也绝对知道伦纳德与帕列斯的关系，只不过米切尔家一直谨慎小心，当年帕列斯出事的时候他们家全体静默，因此一直没被他找到把柄……正好是他来邀请我，阿蒙一石二鸟……也不怎么奇怪

　　 克莱恩已经被崴了好几次脚了，硬生生让他忍了过去，伦纳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问他之前为什么被王室秘密养大还有他与阿蒙怎么相恋之类的问题……可他能怎么答，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就算能说，难道要顶着一口男性腔调对伦纳德说自己就是小王子，阿蒙就是鸡奸犯吗？

　　 ……伦纳德应该是被家里派来试探我的吧。

　　 克莱恩双眼放空，想到除了伦纳德以外之后还要忍着被崴的痛和身体的疲惫应对其他人的试探和询问——哪怕他什么也不说，但不说也是态度的一种……克莱恩只觉得自己戴满配饰和假发的头都大了一圈

　　 于是他摇摇头，在舞曲舒缓处对着伦纳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还真的……相当冷淡啊。

　　 伦纳德什么也没问到，挑了挑眉毛，转而说起了其他见闻——

　　 “说起来，公主殿下，您知道吗，王都最近都在传呢，说是王国南方侯狼子野心呢。”

　　 ——伦纳德明显就是想要吓一吓这个看起来常年处于幽闭状态的，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看能不能套出她什么话，但内芯子是“愚者先生”的克莱恩只是挑了挑眉毛，轻轻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乌尔都说了南方侯想要和【愚人之言】有合作……他还给乌尔下了死命令要不搞定南方侯要不成为南方侯，何况，他的【愚人身】现在可正停在南方侯领地上呢，这种陈年消息，吓吓真正的贵女就算了，吓他……

　　 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