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RLSFRONTLINE 同人 祖国在召唤
壹
“备用系统自检完毕,三级损害。”
“已启动应急措施,电量续航预计剩余六小时三十二分钟。”
“人形链接网络离线,指挥联络系统离线。”
“热成像镜头损毁,已转至光学镜头。”
冰凉的雨水并不是一滴滴柔弱,疯狂到将一年降水量耗费殆尽的倾盆暴雨,比淋浴喷头还激烈地浇灌在脸上。半个头已经淹没在不断上涨的积水当中,下肢感受器明显地察觉到汇聚成流的雨水冲刷。
刺激的电子信号从背后伤口传来,中央处理器清晰地把信号转换成刺痛感,折磨着同样疲惫不堪的心智。
冒着降低感知力的风险强行关闭痛觉转换,可怜的家伙终于有多余的运算能力用于分析情况。
费……费德罗夫自动步枪,隶属于最高人民内务委员会直属卫队的第二代战术人形。
这是恢复神智后想到的第一条信息。
费德罗夫清醒些了,考虑到当前处境,优先事项是试着以残缺的右臂为支点,把上半身支撑起来。
然而残余的输出功率根本没能让后背抬高一毫米。
可笑。祖国母亲的精细工业怎么会不留下一点冗余设计?
费德罗夫开始在操作系统中搜寻,却没有发现所谓“右臂冗余助力”。
那……左臂呢……
毫不停歇的暴雨仍在继续,头部所在的土坑已经容纳大滩积,如果任由自己躺在原位,很可能会因空气交换器被淹没而发生全系统停机。这是个恐怖的现实。
而左臂,顺着费德罗夫双眼看去,已经被压在一根巨大的混凝土横梁之下。若是在平时,这些人形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抬起。然而现在她束手无策,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头在泥水中转向天空,雨水很快浇得费德罗夫喘不过气来,眼皮刚接触到降水便紧紧锁死,以防关键部位进水。然而因为取消痛觉转换,连本身应有的被雨水冲刷的针刺感也荡然无存。
一定……要起来……
排出一口废气,费德罗夫猛地咬紧下颌,然后强行启动电机过载,用右臂最后一根液压管发力撑起上身。警报浮现在闭合眼皮前某处,预告着受力极限的来临。
终于在液压装置完全失效前,费德罗夫从原处坐了起来。再次冒着雨水睁开眼,自己仿佛置身人间地狱。能见度直线下滑,即便是五十米处的物体也难以分辨。
苍穹因疯狂的暴雨显得浓黑如墨,被弹耕炮掘的土地上伤痕累累。泥泞与池沼交相辉映,被分割开的小块水面也为毫不停息的冲击波涛汹涌。降水与地面相撞已经毫无水花,取而代之是不断升腾浓郁的水雾,成片地织起朦胧的纱布,把仅有的视距也笼罩在黯淡无光的氤氲之中。
瀑布般的雨水狠狠地淋在费德罗夫无力垂下的银色发辫上,发辫几近散乱,烧焦的发梢不断引下水流。费德罗夫瞳孔慢慢发散,剧烈的喘息在冰凉的冲刷下渐渐平缓,除了疲倦与乏力的感觉外别无他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忽然在头顶炸开的烈雷连同耀眼的闪光,把费德罗夫的神智从虚无当中拉回。右臂已经无法曲伸,而受左臂影响上身活动范围也相当有限,刚刚从绝望当中爬出的费德罗夫,又立马陷入了迷茫当中。
然而残存的电量已经不允许她的片刻犹豫了。思索片刻,费德罗夫曲起腿,用已快失控的右手从浸在泥浆中的军靴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再次确认了痛觉转换的关闭,她颤抖着举起握刀的右手,奋力朝左臂的肘关节刺去!
军用匕首的质量值得信赖,重度受损的关节显然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在几秒之内就已经让压在横梁下的前臂与机能尚存的部分分离。哪怕是毫无知觉,费德罗夫内心仍是一颤,望望已经沦为废金属的残肢,第一次有了眩晕感。
眼看右臂也朝不保夕,费德罗夫当机立断朝左侧五米处移动,受损的膝盖在坚硬地面上剧烈摩擦。为防止后背外壳缺口进水过多,费德罗夫又不敢移动过快。足足花了几分钟爬到了完全浸湿的背包前——号称绝对放水的布料在战争的摧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费德罗夫作为精密器械研究所专门设计的医疗人形,本身就经受过战地急救的训练,对各种伤病处理办法都烂熟于心。除了对人类的救治,人形的临时维修也在她职务范围内。她的背包里除了必备的一些作战工具,还有用于更换的备件。而幸好,这场战斗并非旷日持久,备用手臂才没有用于维修队友。
想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费德罗夫的动作就慢了许多。
奉命掩护主力部队后撤,费德罗夫所在的一批人形编队便成为了丢车保帅的牺牲品。虽然是心知肚明,所有断后人形都做了云图上传,但谁也没有想到失败竟然来的如此之快——连敌人都未发现,几层阻击阵地便被集束云爆弹一锅端。若不是身在游击梯队,费德罗夫恐怕是一个螺母都不会剩下。
回忆随着手上动作的停止同时结束,熟练的装配手法使费德罗夫哪怕是装自己的手臂都轻松自如——仅仅是技术层面上。经过中枢系统一番调试,新换上的左臂又恢复了工作。
望着快要坏掉的右臂,费德罗夫不禁摇头,又重复一遍动作,把右臂也换成新的。接着给自己咽下人形用压缩电容,给主电源续上几个小时。
雨还是未停,雷暴却越来越频繁。紫色的闪电一次次由厚重的云层劈下,像是玻璃出现了裂纹,接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闪电劈中某处易燃物,登时一阵巨响,燃起的火苗却屈于暴雨的淫威,仅仅亮了两三秒便偃旗息鼓,只剩若有若无的一点残影。
然而在暴雨当中,不屈的燃料槽腾着冲天的火焰,吞噬着任何试图浇灭它的雨水,在这绝望的黑暗角落里奋力放出一丝忽明忽暗的光芒。
贰
狭小的指挥室里一片漆黑,唯独只有全息投影仪放出的点点蓝光,映亮指挥官的瘦削轮廓。刷成深色的墙壁上镶着一颗巨大的双翼红星图标,衬在微弱的光亮里更为阴森。排气扇低声更换着浑浊的空气,发出不易察觉的机械摩擦声。但正因为静得出奇,屏幕前的男人仍然听得一清二楚,持久的噪音又在他焦虑的内心上搅动起来。
明明中央空调已经将室温降至二十五度,但他仍然不住地流汗。眉梢与鼻尖都挂上了层层液珠,而沿脊背留下的汗水已经把两层布料湿透,前胸的汗水也把衬衣粘在皮肤上。阵阵难耐的瘙痒与黏糊糊的汗液使得指挥官更加烦躁不堪。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把因末端循环不畅而变得冷冰冰的右手伸向控制台,再次向三小时前失去联系的编队发出加密讯息。然后一如既往的,把手缩回挂在胸前的,被淡蓝光所照耀着的红星勋章上,期待回复的出现。
也许过了五分钟或是十分钟,一声重重的叹息还是涌出了鼻腔。男人的内心逐渐颤抖起来,一股不可思议的难以想象的绝望攀上脑海。四肢如他现在残存的希望,愈来愈凉。
愤怒,失落,绝望,思绪涣散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幻灯片般的回忆长河当中,离现实的距离恍惚间拉得那样的远。
他看到了自己在阴暗狭窄的玉米晓夫楼里艰苦的童年,他看到了年迈的父母站在楼梯间门口守望的身影,他看到了没日没夜往返于汽修实习车间与工人宿舍之间的疲惫躯壳。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战争,如果……
那他也许会像千千万个联盟的工人一样过完平淡无奇的一生。但战争的确开始了,开始得突然。当一纸征召令下发到他手中时,他望向白发苍苍的父母和尚未成年的妹妹,伴着悄无声息滚落的热泪与无尽的羞愧迈向前线。
前线的战事如此激烈,很快打破了那些热血青年的幻想。他们的部队和其他联盟部队一样,面对强大敌人的全方位立体打击几乎一触即溃,幸存者加入到溃退的浪潮当中,席卷着后方刚刚赶来的援军,兵败如山倒。
联盟政府虽然迟钝,但还是很快下达指令——依托城镇地区建立防线,同时依仗着直属的近卫军的巨大牺牲,这才勉强稳住阵脚。溃退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二等兵,尚且为乱飞的血肉和刺鼻的硝烟而心惊胆战。他麻木地混在后撤的队伍中,目睹对地攻击机把拥挤的道路炸成一道血河,居然从地狱里逃了出来。在临时防线上,他们剩下的几个人都被重组到了一位近卫军战术人形领导的连队。
敌人很快追上来了,他们也重整旗鼓,发起大规模的攻击,撼动着联盟军的防线。仓促之中构筑的防线哪里能抵挡得住,蒙受巨大伤亡的联盟军再次面临崩溃的威胁。
他的连队本应是个弃子,被战争洪魔所吞噬。
他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坐以待毙。
他挣扎着从所蜷缩的办公椅爬起,战栗着揪住投影下来的键盘,犹如一个濒临绝境的赌徒般,再次尝试发送联络讯息。
而这一次,他用的是明码。
叁
“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传陆军司令部命令,雅罗宾斯克至哈夫米尔一线的各级预备队立刻投入前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斩钉截铁的命令声,而电话这头,体态臃肿的某个军官额角已经挂满了冷汗。
那个臃肿不堪的家伙好像是想让他的上司也看见他那令人作呕的阿谀模样似的,隔着电话朝着黑洞洞的水泥墙挤出夸张的笑容,简直令他的两条眼缝都给淹没在颤抖的肥肉当中。
“哦,我的尊敬的勃鲁西洛夫将军——恕我直言,在当前我军尚未查明当面之敌详细情况之前,任何未经参谋本部充分讨论的行动方案都将会是武断的决策,我并不希望您会鲁莽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可以置国家前途于不顾……”胖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背诵着毫无意义的公式条文,那表面谦卑实则傲慢的态度让人以为他才是真正的领导。
终于在话筒被胖子横飞的唾沫淹没之前,将军打断了他那“流光溢彩”的发言:“克伦斯基先生,我必须要打断你——参谋部没有任何超越司令部的决策权,你刚刚所啰嗦的所有荒谬绝伦的连篇废话不会起任何作用,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我的将军,我并没有任何……”胖子碰了个硬钉子,整个人又卑躬屈膝起来。
“我要继续补充:预备队必须包括人形装备,而且优先为断后的部队补充人员。替换一批斗志涣散的军官,把那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们拉上前线练练。”将军的语气不容拒绝。
“好的,我的长官……我下来与其他参谋再合计合计具体方案。万分感谢您对鄙人工作的指导意见,我将不负众望……”见将军并未动怒,胖子又恢复了平日的虚伪笑容。
“通讯到此结束,我还有内务委员会的会议要开。”不等他废话完,勃鲁西洛夫便挂断了电话。